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头，竟然真的是只疯狗。

不对，也不叫狗，毕竟没有哪只狗有三只眼睛，还长着獠牙。生命力还巨顽强，最后头都被砍掉了还转着眼珠开合着上下颌。

好在陈离穿的是白衣从仙都带来的衣服，不是仙器所伤的话是不会坏的，所以就算小腿上多了两个带着淤青的大牙印，也不用考虑有没有病毒这类的问题。

陈离这才有惊无险的跟着白衣进了屋，甫一吱吱呀呀的推开门，一片刺眼的红色就呈现在门口的地上，随后拖着一长串的血迹延伸到里屋。

“……”

不难看出来，这个人一定是受了重伤逃进这间屋子，刚一进门就没忍住吐了口血，随后踉踉跄跄的进了里屋

“去看看吗？”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离也不是圣母，没道理路见不平就非要吼一吼，况且伤成这样，是死是活都不一定，惹上一身腥才膈应。

但是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因为在陈离的潜意识里，白衣那么正直善良的人，一定是想去帮忙的。

白衣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没想那么多，直接顺着血迹向里走了。

陈离跟上去之后，明显的看到白衣的背影是僵直在那里的。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里面的人白衣可能认识。

颜舒，颜舒怎么会在这里。

白衣也说不清现在究竟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惊恐多一点。

而白衣也仅仅是失态了一瞬，就迅速蹲在了颜舒身边检查伤势，最起码，看看还有希望救回来不。

饶是陈离不认识颜舒，也不免在看到眼前场景时愣了一愣。

实在是太惨了，比他见过的所有车祸现场加起来都惨。

里屋陈设挺简单，有套桌凳和张床，看起来这个重伤的人是想挪到离门口最近的凳子上歇会儿，却在半截脱了力，连人带凳的倒在了地上，凳子还压着一条手臂，手臂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早就没了影，露出苍白的皮肤上刺眼的紫色淤青和皮肉外翻的伤痕，额头上有一处也青着，看起来应该是倒在地上时留下的，一只鞋子也不见了，露出的脚腕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放着，不难看见穿出皮肤外的一截断开的白骨。

其他地方，陈离连看都没敢看。说实话，他都没觉得那人现在还活着。

就连一向冷静的白衣也有些措手不及了，不单是因为奄奄一息的颜舒，更是因为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毕竟仙人的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白衣到的时候，颜舒伤口的血已经基本止住了，但是五脏六腑伤的都很严重，整个人处于昏迷的状态也无法用魂力去疗伤。

白衣顺着他的脉搏放出一丝魂力探查筋脉的损伤程度，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幸好护住了筋脉。

陈离帮着白衣把昏迷不醒的人小心翼翼的抬到床上，然后看着白衣把断掉的那根骨头塞回去，手掌稍稍在上面附了一会儿，随后又找了两块木板简单的固定了一下。这期间颜舒只是闷哼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

陈离没来由地想起来不久之前的肩膀脱臼，突然觉得白衣真是对自己太温柔了。

大大小小的外伤处理好了，内伤就只能靠魂力温养了，颜舒不清醒过来，就只能靠白衣不断地输送魂力。

陈离没有这样疗过伤，对于魂力的输出也没什么概念，但是想起来每次练剑后那种从内到外的脱力感，并不认为这是件轻松的事。

而白衣一动不动的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像关掉开关的灯一样倏地变黑了。

没有城市的霓虹灯，也没有小区的路灯，就连烛台也没有，黑的十分彻底。

在这种近乎原始的黑暗中，能听到的似乎只有呼吸和心跳声。

明明前一秒还盯着白衣，下一秒却看不见了，就算是知道人还在那里，心里还是会恐惧。

“为什么会恐惧呢？”陈离心想。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陌生而又危险。他待在这里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白衣。

“我在。”

没有简单的回答一句“嗯”，也没有问“怎么了”，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在。”

这个声线明明是偏冷的声音，毫不意外的让陈离心中升起一股温暖，就好像他一直知道陈离在想什么。

陈离想，知不知道自己是谁、魂火是从哪来的又有什么意义呢？穷其一生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还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安逸。

他曾经也觉得大丈夫就应该走四方，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却不曾想过末了呢？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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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世时尚且安好，至少这偌大的世界中，有那么一方土地、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在等他回家，回家去吃一碗煮过头了的清汤挂面。

可是后来呢？就像是此时此刻坐在黑暗中，你知道周围有很多东西，也还有几个人，可是就是孑然一身了。是了，就算哪天突然死掉了，也许邻居会感到惊讶，同事会感到可惜，到底没有一个人会感到悲哀。

可那句淡淡的“我在”，就像是千斤重的石头一下子砸进了心里，就算这心是钢铁做的，也被砸出了一个温柔的坑就算是痛，那涌出来的泪水也名为感动。

“白衣啊……”你怎么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呢？我，哪里来的这样的福分……

无数的话隐去了，听起来就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