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来到二年级，画面里的东西也丰富起来，看来年长一岁记忆力也有所提高。

看着画面里三碗小时候软乎乎的小模样，杨毅忍不住伸手虚摸着，原来我那个时候就这么喜欢三碗了。

不过小赖叽毛子这个小名也太东北了，出了东北都没人认识，还是杨三碗这个名字好，至少全国通用。

杨毅勾了勾嘴角，很佩服自己小时候的想象力，感觉要比现在丰富很多，可能也是跟当时有大量的独处、思考时间有关吧。

现在他也很喜欢大米粥拌鸡蛋酱那么喝，再放一颗鸡蛋就是绝世美味，看来失忆了口味也不会变，身体有着自己独立的记忆储存器。

幻灯片里大部分画面都是凌乱破碎的，很少有连贯的事情，短则五六秒，长也不过五分钟，还多是迷迷糊糊的一片。

所以杨毅的回忆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很凌乱，但也意外的有趣。

看完前面零零散散的东西，杨毅就将目光聚焦到最清晰，也是最长的一段回忆上，那也是他失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杨毅皱着眉头，一帧帧的查看起那天的回忆。

记忆也渐渐清晰，好多事情都有了更细致的解释。

画面中是他二年级的班级这点不错，那天他也就是肥猪的确一如往常的没去跳操，刚把地扫干净，就看见周震和孙工两人抬着沈渊回到班级，不用猜准是以沈渊中暑为借口跑回来偷懒的。

刘基是鸡眼，只能看见移动靶，再加上周震有教导主任给的烟雾弹，刘基自是睁一只屁眼闭两只鸡眼，全当没看见。

这也是事情的开端，计划的起点。

周震和孙工敲了沈渊三块五毛钱后，无聊中自然就看到了我，肥猪这大体格子想不看到都难。

而后孙工就提议站在讲台上往肥猪旁边的垃圾桶里丢纸团，五个为准，谁分数少中午就要请客吃辣条。

孙工像跳哈巴狗一样舔着周震，自是不敢赢他，只好假装手滑的往肥猪身上丢，也正好有借口找肥猪麻烦，而沈渊都恨不得跑到山洞里猫起来，更不可能赢两人了，但偏偏周震是个歪炮子，五个纸团愣是一个都没进，甚至连擦边都少，不得不说他是纯废物。

几人当时年纪都小，孙工舔周震也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周震的钱，他爹是全志乡又名的富豪，也不知道做的什么买卖，反正在农村你能开得起二三十万的豪车，盖起二层小楼，隔三岔五下馆子那你就是富翁。

只是周震他家有钱，但他没钱！谁会给二年级小孩揣那么多钱出去，给两块就够花了呗，这是那时候家长普遍的心理。

所以理所当然的周震掏不出太多钱，但身后又跟着条哈巴狗，你不给他买点骨头多没面子？可是没钱该怎么办，抢咯！

当然在那时候周震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抢，而且他也不会明抢，他会先和你交朋友，给你吃好吃的，等时机成熟了，他再要求你把钱拿出来大家一起花，但是得放到他那里存起来，存的是死期，他那也是无底洞。

肥猪当时就是这么被骗的，还傻傻的相信了半学期，后来没钱挨打了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是俩畜牲！而沈渊和孟浩干脆就是被抓来的，两人瘦瘦小小也不像杨毅那么麻烦，周震直接派孙狗去明抢的，他自己不干怕脏了手。

用句时髦的话讲，孙工就是周震的白手套。

回到视频中，当时丢球游戏结束，因为周震实在是太废物了。

无奈下，孙工只好以一个进球的微弱优势取胜，他‘兴奋’的大叫后，转而引出教训肥猪的主线，没错肥猪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人是奔着自己来的，这就是他俩每天彰显自己存在感的方式，其实想想两人在班级也是舅舅不亲，老娘不爱的角色。

以现在十六岁的杨毅的眼光来看，当时肥猪明显是被套路了，他被讨厌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他胖，或者挨着垃圾桶有味道。

更多的应该是跟周震和孙工一起玩的原因，这两人都是臭狗屎，谁跟他们走得近，谁就被嫌弃，其他人属于是恨屋及乌了。

这里也正好印证杨毅失忆后再回到学校，还是那个班级、还是那个位置、还是熟悉的垃圾桶，只不过墙面好像被重新粉刷过。

一切其实都没变，只是他不记得了而已，或者说他记得的人都不见了，反正在杨毅的记忆里，他没像肥猪过的这么惨，虽然也是被嫌弃，但终究还是有朋友的，每天也是能说上话的，更何况后来还遇见了杨芮和王冬梅，那之后三人形影不离，简直和肥猪的美梦是一样的。

视角再次回到肥猪这边。

周、孙二人同样没人在意的垃圾，所以只好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找找存在感。

正巧小时候的杨毅就是最好的靶子，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两人迫不及待的露出獠牙，辱骂在鞭打后边，耳光比呼吸还平常。

周震、孙工享受肥猪和沈渊的求饶，在其中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想象自己是世界之王，甚至周震在打肥猪的时候，还冠冕堂皇的扯出个保卫世界的借口，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们那丑恶的嘴脸一样，真是掩耳盗铃，自我安慰的典范，现在看来就是纯纯的小丑行为。

或许当时肥猪也是看出两人的境遇了，居然心存侥幸的幻想和他们成为朋友，但屠夫会任由畜牲胡闹吗，屠夫不会，肥猪也不会，而畜牲却妄想骑在屠夫的头上变成王。

就像是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在大人面前说要统一世界，大人只会微微一笑鼓励他，哪怕小孩用小拳头击打大人，大人也不会生气，只是一直不听话的小孩，大人还会不生气吗？

不会的，所以两个畜牲在屠夫保养屠刀的时候，趁机捣乱、无法无天，但等到屠夫亮出屠刀，他们就会知道不听话的小孩是要被吃掉的。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

所以小时候的杨毅，勉强担任起老师和家长的职责，化身肥猪老师教一教两人礼义廉耻。

回到视频中，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后面就是一些家常便饭辱骂和殴打，其实根本没有杀伤力，两人瘦的皮包骨头也不比沈渊那个‘瘦猴’好多少，打人也没力气，骂人也就那两句车轱辘话来回说，无非就是‘猪妖受死’、‘死肥猪’、‘恶心人的死肥猪’、‘浪费粮食的死肥猪’等等等等，匮乏的词汇量，让他们只会说一句‘草’，并且为了彰显气势，还得每句话都带上，像傻逼一样幼稚。

不说现在的杨毅，就是当时的肥猪，也有一万种方法反驳，不着痕迹的损死两人，骂他们就跟抢幼儿园小孩棒棒糖一样简单，但却令人不屑。

只是在回忆里，杨毅能清晰的感受到当时肥猪的想法和情绪，面对两人的捶打，肥猪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或者恐惧，而是兴奋！

没错杨毅仔细的感受了好几遍，的确是兴奋居多，在杨毅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隐藏抖M的时候，他往前一翻才明白，原来肥猪已经三天没和人交流了，每天都只是逗一逗小丫头三碗，再跟奶奶说两句话就没了。

父母农忙不在家，就算平时不农忙的时候，他们也是常常打工，肥猪很少能有机会和父母谈心。这也导致他内心挤压的情绪无法释放，除了写出来，挨打也成为他解压的一种方式了。

至于发小徐刚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当时的肥猪也很难融进去，自卑的情绪就像一座大山要将肥猪压成猪肉脯了。

“这家伙看样子再不爆发就要变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出翅膀？我草，那我不成秋道丁次了？”

杨毅熟练的以插科打诨的方式，调侃自己。

其实杨毅是很心疼这个小胖子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活的这么累，真不敢想象当时的肥猪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明明是别的孩子撒娇的年纪，他却把自己逼成大人。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谁想当穷人，又有谁想早当家呢。

杨毅不知道做小孩子很幸福吗，肥猪不明白抱怨可以解压吗？懂得，其实都明白，只是有些话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肥猪也不是一直沉默，最开始也向班主任求援，但事实证明并无卵用，当然这和他遇到傻逼老师的关系很大，但他后来的选择不是向父母隐瞒么，这可能就是成为乖孩子的代价吧。

这一刻杨毅倒突然感觉画面近了一些，他也能理解肥猪的一些想法了，看了这么久他发现肥猪平时的生活真的是很枯燥很无聊，无聊到查窗户上的泥点来打发时间，无聊到连木头桌子上的纹理都查的清清楚楚，甚至肥猪还给他们每个都起了名字，就这么无聊。

每天来到学校就像是变成透明人了一样，同学们不是看见他就嫌弃的绕路离开，就是假装看不见他，这让小时候的杨毅内心十分受伤，孤独和自我怀疑已经要给肥猪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