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邦曜背着手焦急地在院子中踱来踱去,终于,他听到前院响起轻微的拍门声。
施邦曜一把年纪了,闻声竟然一路小跑过去,推开一直陪在身边的管家,亲自将门栓打开。
两个忠仆满脸喜悦地将赵林牵进了院子。
二人正要表功,只见施邦曜已然跳了起来,压低声音呵斥道:“怎敢绑着!”
那边管家刚锁上大门,施邦曜在两个忠仆惊骇的目光下已然朝着赵林跪了下去,痛哭道:“太子殿下恕罪,老臣,让您受委屈了!”
……
几乎与此同时,骆养性悄悄出了自己府邸的侧门,黑暗中只带着童瑞一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夜巡的大顺军士兵,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去。
他七转八拐了很久,终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小巷的矮门跟前。
骆养性伸出手又节奏地轻轻敲了几声门,矮门打开,骆养性朝来人点了点头,进去之后摘下身上的黑色披风,轻轻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也不说话,只是关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外面又看了一眼。
一身黑衣留在外面放风的童瑞立马上前轻声道:“周哥,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
“你娘的才死了!”那人低声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老爷这次能带你来,想必很快就会告诉你。”
“我们几个不在的时候,老爷必然信重你,用心做事,很快就能挣个天大的好前程。”
童瑞喜道:“袁哥、乔哥他们也在?”
那人斥道:“刚说了别打听!”
“还不藏在角落蹲着去,目光放机灵些!”
童瑞一边“哎哎”的应着,一边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披风,走到巷子口蹲下将身形完全隐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院子里面骆养性径直走向正屋,咳嗽一声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一个少年正单手托腮坐在桌子边无精打采的愣愣发呆。
“骆指挥使,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骆养性将手里的火烛吹灭,双手轻轻放在桌子上,弓着身子小心地和那少年道:“因为有一件喜事实在是窝在心里藏不住。”
少年皱着眉头好奇地看着他。
“殿下去南都的事情,有转机了!”
少年眼里忽然生出神采,惊喜道:“城门出的去了?”
“闯贼不抓孤了吗?”
骆养性道:“目前还在搜,几个城门处都有兵丁对所有出城人员逐个照着画像检查。”
“且还有宫里的老公在旁指认。”
少年又消沉下来,叹气道:“那岂不是还逃不出这紫禁城?”
骆养性道:“殿下有所不知,按微臣预料,明日午后,城门就会大开,所有出城人员再无阻碍!”
“为何?”
“说来臣也是难以置信,京中现有一少年,几乎同殿下长得一模一样,而那少年如今就在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家中。”
这少年原来正是崇祯朝的太子朱慈烺,他闻言吃了一惊道:“四明公意欲何为?他是特意寻人来冒充孤,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骆养性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道:“应当不是。”
“那少年确实同殿下长得有八九分相似,又因故丧失了记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四明公寻找殿下心切,认错了人也属正常。”
“臣当夜要不是赶往禁宫正巧先遇着殿下,遇着了恐怕也能认错。”
朱慈烺道:“多亏了骆指挥使当夜将孤从那帮叛奴手底救出。”
“也好在没有将孤送到朱纯臣那贼子营中。”
骆养性默然不语。
朱慈烺也觉得方才轻易怀疑大臣忠心有些失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四明公是否认错了人,与孤能否脱身往南都继承大统又有什么关系?”
骆养性靠近了一些道:“殿下您想,永王、定王已然落入贼手,闯贼又让臣负责搜捕殿下。”
“只要咱们在施邦曜府中拿了那假太子,未必不能以假乱真!”
“或者直接趁乱杀了!”
“届时闯贼以为已经除了殿下,自然再无封锁城门的道理,殿下便可龙入大海矣!”
朱慈烺闻言也想通了这其中关节,眼神里经不住的一阵惊喜,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开口却是有些不忍的模样道:“这样做,岂不是陷四明公于险地了?”
骆养性道:“臣愿意为殿下为大明肝脑涂地,想必四明公也是如此心情。”
朱慈烺沉默片刻,眼中忽然满是坚毅道:“待孤继承大统,驱除流寇,必不忘卿等今日舍命相护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