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新月星稀,淡淡的月光隐没在墙角一片的竹林里,仿佛被野兽吞噬,让整个院子黑的更加深不见底。
庭中石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男子端坐于前,手执兵书认真阅读。
刮了许久的风已经停了,油灯的火苗却突然晃动几下。
男子将书放下,抬头看向前方黑漆漆的墙头。
“世子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将军好耳力。怕是我还没有接近,将军就已经知道我来了。”
赤禹航落地站定,一手将蒙面的黑布拽下,稳步走到桌前坐上石凳。
羽明杰起身抬手,刚要行礼却被赤禹航拦下。
“这些都是小节,无妨。在朝堂上,我是世子你是将军。如今在书院里,你是夫子我是学生。要行礼,也该是我向将军行礼。今夜没有君臣,也没有师生,就当是好朋友聚一块喝茶聊天了。”
羽明杰看他并没有摆世子的架子,这才重新坐下。将桌上茶盘里倒扣的茶杯拿出两个翻过来,再提起茶壶壶身倾斜,从壶口流出热气腾腾的茶水来。
羽明杰先端起一杯放到赤禹航面前,说了声“请用”,再将另一杯放到自己跟前。
赤禹航捏着茶杯把玩,放在鼻子下细细闻着,然后对上羽明杰的眼睛,状似无意地缓缓开口。
“将军真是未卜先知。我不曾派手下来通报,将军是如何知晓我今夜会来?八分烫的茶最是清香扑鼻,看来将军不仅知道我今夜会来,更知道我会在什么时辰来。佩服,佩服。”
“世子过奖了。此事并非是我神机妙算,而是世子下午在马场用分数告诉我的。这茶是我方才觉得口渴命下人泡的,不知是否合世子的胃口?”
羽明杰坦言相告,也摆出一副随性散漫的样子。
赤禹航下午在马场考试时,费尽心思地用分数凑齐相约的时辰,退场的时候更是以眼神示意,自己当然得做好迎接的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世子花了一番功夫相约深夜相见,是有何要事。肯定不是为了找自己饮茶这么简单,也不是为了让骑射的技艺更上一层楼。穿着夜行衣蒙面前来,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得他发问,赤禹航放下茶杯,知道虚招过完,该进入正题了。此刻眼神犀利起来,明显不是刚才的漫不经心。
“当今朝廷,权谋交错。朝堂之外,国泰民安只是假象。皇叔年事已高,唯一成年的儿子虽立为太子,但庸懦无为实在难继大统。我身为皇世子,时刻关注民生军情,自是僭越。禹航深知,皇位之路于我定是艰险重重。皇位之争,非但关乎国家兴衰,更牵涉到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羽明杰有些愣怔,但并未表现出来。喝了口茶,听赤禹航继续往下说。
“我虽有心为百姓谋福祉,但若无得力之人相助,只怕难以成事。将军征战沙场,如今在这小小书院当个夫子,实在是大材小用。日后待时机成熟,还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羽明杰听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有些触动。
原本来书院是皇上下旨秘密传召,要自己好好体察丞相和其他人有无勾结之意,夫子的身份只是掩人耳目。丞相之女和世子纠缠的传言自己也有耳闻,如今刚来书院,世子便迫不及待深夜前来,直言要自己帮他谋求皇位。
看来皇上放心不下的不仅是身为臣子的丞相大人,还有意图皇位的世子殿下。眼下还是先答应世子,以搜集证据为重。
想到这里,羽明杰言明自己只是一介武夫,身受皇恩只是沾了父亲的光,恐怕帮不了赤禹航什么忙。
赤禹航见他有些迟疑,怕他有顾虑,连忙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