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上工去了。饥饿催我吃下苦涩齁咸的高粱面糊糊就着玉米发糕。
趁这一空档我熟悉了一下这儿的环境;该厂坐落在天山脚下的盆地里。而这开阔的盆地被绵延叠障、怪石嶙峋的黑石山围绕,被火烧焦似的山上的干渴石缝里却长出寥寥沙蓬和骆驼刺与那恶劣的大自然抗争着。
这小厂在这空旷的荒原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孤寂冷清。
西边山下那黑黢黢戈壁滩焦渴土壤与土丘的蜿蜒之间,以及被山洪冲出纵横交错的沟沟壑壑中,裸露着红柳根、胡杨、榆树和野生骆驼、牛羊等动植物化石。
还有那片正泛着浅黄色的原始胡杨林里的胡杨树,它们那扭曲变形的苍劲树杆,那盘根错节的根须,那枯枝败叶中一米多厚的黑色腐植质泥土如歌如泣。无不诉说着它们的沧桑它们古老而悠远的历史。与东边略有现代气息的厂房形成鲜明的反差。
我站在山丘上,俯瞰着脚下的那片苍茫盐湖硝地,一串串滚烫的泪从面颊上滑落下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可以像一株长在盐湖边的瘦弱但生命力顽强的红柳一样,默默发光发热,为边疆建设尽一份小小的心意呢。
晚上全厂开职工大会,台上站着几个需要劳动改造的工人,其中居然有牛歌。
他衣着整洁,神色自若,注意到我的视线,还冲我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我坐在下面,对领导们发言说的任何话都充耳不闻。牛歌初见时高大睿智的形象在我脑子里面黯然失色。
回宿舍后我却辗转难眠,牛歌谦和的笑容莫名其妙地缠绕在我脑里,驱之不去,挥之还在。直到茂平和林静回来。
茂平一进门就嚷道:“嘿,这个小瞌睡虫,几么时逃回来的?刚一来政治就不挂帅,是有问题的喽?啧啧,睡得这么沉,肯定是见周公去了。”她可笑的湖北腔调拖得长长的。
林静忍俊嘘着示意她别吵醒我。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好装着熟睡。
“你知道吗?听医务室的大夫说牛哥早晨在火车站遇上了风暴给冻感冒了,在发高烧呢。”林静带着哭腔说道。
“这么好的人谁不心疼。就这鸟形势,谁能奈何?他有件长皮衣再寒的天气也能顶挡,即是感冒也不会多重,看把你多情的,还不知人家是否卖你的帐呢。”茂平安慰林静。
再后来她们倾心的交流声音细得我无法听清,或许是谈论她们共同爱的人而又不敢爱的心里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