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老人们的话说,进了腊月门儿,就剩梳头洗脸的空儿,日子过得箭一样快。
二十九贴门对子,还要大扫除,没走完亲戚的还要走亲戚。他们拎着鸡鸭鱼肉兴高采烈而去,喝得醉熏熏东倒西歪而归。
三十这天要吃年夜饭、敬灶王爷、看春节联欢晚会。大家都在为过年忙,就连郭大国家里也来了好几波七大姑八大姨的人。大家都没空儿,培训主播的事也就只好等过完年再说了。
年三十这天晚上,村喇叭又响了,郭大国大着舌头喊,“各位想学习主播的人,年初二没事了咱们再培训主播哈!还是由郭自强老师主讲!”
郭大国喊完了,借着酒劲儿在大喇叭里唱起了吕剧——马大保喝醉了酒。郝乐一听乐了,“你干脆别唱马大保喝醉了酒,干脆就唱郭大国喝醉了酒算啦!”
听着郭大国的五音不全,大家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摇头笑,倒是真怀念过去那个物质贫穷精神却富有的年代。谁也不攀比谁家更富有,无论穷的还是富的,一样娶媳嫁女。
那时候一进入腊月,每个村子都会排练节目,沂蒙山区有柳琴戏和吕剧,还有河北梆子。特别是吕剧,排练的都是《王登云休妻》《李二嫂改嫁》等喜闻乐见家长里短的剧目,那真是唱者精神抖擞,听者如醉如痴。剧团巡演时,戏迷们追出好几十里地去听,一场一场重复听且不厌其烦,四庄本里都去,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现在的户外娱乐节目成了广场舞的天下,每天晚上,无论山村还是城市,都会准时响起DJ版的广场舞曲。
流苏村也不例外,由郭美丽带头,二婶春凤为辅,一群女人和一群男人在村里不大的广场上跳舞,太阳能灯发出白茫茫的光束,人影绰绰。
郝乐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看人们跳广场舞。
有的人手脚并不协调,有的人舞姿也不优美,他们仿佛卸尽一年的烦恼与压力,在这冬日夜色里,尽情地舒展自己,无惧任何人的目光。
一曲终了,一群女人凑成堆叽叽喳喳,一边叽喳还一边往他这边瞟。郝乐预感,她们的叽叽喳喳声肯定和自己有关。
果然,郭美丽向他款款走来,像绅士一样弯腰伸手,“尊敬的远方客人,能赏光一起跳个广场舞吗?”
“我不会跳广场舞,我只会跳霹雳舞、迪斯科、交谊舞、斗牛舞。”
郝乐的回答,惹得女人们一阵嗤笑,那些舞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才可以跳,他一个主播就算一生下来就学跳舞,那么多的舞种他也不可能都会,一听他就是吹牛的。
“我该叫你嫂子呢还是该叫你大哥?”郭美丽把这几天的疑问问了出来。
郝乐翘起兰花指一指郭美丽的额头,拿腔捏调,“你说呢?死鬼!”
郭美丽一阵恶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别说,你还真像镇上某些店铺开业时邀请来的人妖。”
郝乐哈哈大笑,变粗了嗓门大声喊:“小爷是男的,男的!如假包换的男的!”
火已经架起来了,总有人去添柴,农村人更善于此道。于是,广场上跳舞的和不跳舞的男人女人们齐声喊:“俺不信!”
“要我怎么证明我是男的?你们说!”
乡下人粗豪惯了,有人喊了一嗓子:“脱裤子!”紧接着有更多的人附和:“脱裤子,脱裤子!”在乡下乃至在全世界,只有直观的证明,才能更让人信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