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那人突然抱拳说道。
打架前先报名号应该是江湖规矩。丁伍仁心中是这么觉得。于是也想抱拳,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长人的两手。
“丁伍仁。”他站着楞说道。
大侠丁伍仁的初登场,为何打的是这厮?丁伍仁暗暗觉得事态的发展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两人的眼神对峙着。铁斗的阴影逐渐从两人之间撤走,随着丁伍仁脸颊重新感觉到太阳的温热,如火一般迅速燃烧的战斗已然打响。
关刀与骨刀的碰撞发出沉闷地响声,必是硬度的差距。
丁伍仁看见骨刀上有了一块小小的豁口,心中诧异:骨骼硬度不够,难道是缺营养?
“不要分心。”秦岚一边用关刀招架丁伍仁的攻击,一边解释道,“此刀曾用来斩妖,小心掉脑袋!”
秦岚出刀,往丁伍仁脖子上斩去。
丁伍仁撤步躲过。
他想赢,但此刻他身体中的疲惫仿佛被放大几百倍,与笼城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动作迟缓,仿佛关节是算盘上的旧珠子,只能不灵活地来回拨动。
也许这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活人吧。
丁伍仁想不起来上一次出笼城是什么时候了,他在人笼中永远被疲惫的陌生人环绕着,听到的只有吵闹与叹息。
在笼城的人们,不像是在活着,而是像依靠惯性维持自身活动的尸体,每日每夜重复同样的动作。
铁笼中的食材、红油坊的男丁、山间的土匪、镰村的村民,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仿佛都不像是在活着。
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面前这位对自己招招狠手,步步紧逼的年轻人,他身上活着的气息,朝气蓬勃,似乎散发出耀人的光彩,煦煦生辉。
“哼。只是这样的话,根本不能与征粮官抗衡。”两人对决中,秦岚说起话来却毫不耽误,好似游刃有余。“我劝你还是找个歪脖子树自己吊死,丑东西。”
对!就是这种感觉!丁伍仁看见那人身上的光辉更加闪耀了。等等,这厮是不是骂我来着!
他破口大骂:“关你屁事啊!”
关刀与骨刀的交刃逐渐剧烈,肉眼已看不清它们的形状。
此时征粮官的铁斗犹如定海神针,突兀地矗立在村中,镇住了四方的所有哀怨的声音。
征粮官卸下了身上的铁链,露出烙印在肌肤上的深红色的链痕。他举起拳头,往那铁斗一敲,金属的嗡鸣声贯彻云霄。
征粮官从腰间取下一个小斗,插在地上。
村民们自发地将剩余的粮食倒进小斗中,在那十丈高的铁斗上空,缓缓有小麦如一缕细绢洒落。
“粮食不够,是要用人来抵押的!”丁伍仁交战中冲秦岚吼道。
秦岚已满脸汗珠,不断应对着丁伍仁的反击,喊道:“让他抵押便是!”
话音未落,丁伍仁一击从上到下的重劈,压得秦岚应接吃力,单膝跪倒在地。
“你在放什么屁!”丁伍仁愤怒道:“你知道被抓走的人会遭遇什么吗?”
铁笼中毫无生机的眼神,厨房中的哀嚎,以及圆桌之上烹人的菜肴,这些如同丁伍仁记忆中不可抹除的瘤,隐隐让他心痛。
秦岚短歇了片刻,顶着丁伍仁重压的大刀,又吃力地站了起来。
“用几个人的性命,能换一个村子的安宁。”他幽幽说道:“有何不可?”
所有粮食都已经抖到斗中了,征粮官跃到铁斗边缘往下一看,还未装满半斗。
他跳回到地面,村民们早已跪成一排排,低头瑟瑟发抖地等待着。
老人们默契地跪在了前排。不知是何用意。
征粮官便走到前排前,随机挑了个人便大手一挥,将那人扔进了铁斗中。重物砸到小麦中的声音从铁斗传来。
丁伍仁着急地眼都红了,他一脚将秦岚的关刀踹开,随后又接连飞身踢了七八脚,秦岚招架不住,眼看丁伍仁要向征粮官冲过去了。
“嘘!”秦岚吹起的哨声,清脆地响彻田野与山林。
不到两秒钟,忽然一个黑影闪过丁伍仁面前。丁伍仁瞬即感觉到腿骨被人用力踢了一脚,正要腿软失衡时,脖子上突然多了两柄银光闪闪的长剑。
一短发女人从后方幽幽伸过脸来,观察起丁伍仁的脸。
“别动。”那女人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