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修迪耶忽然大笑出声,蒸腾的烟云陡然膨胀一倍,无可阻挡的摧垮了头顶的城池,商铭受此一击再无法支撑,霎时间血透衣衫,昏厥过去。菲洛茵兹单臂挟住商铭,反身纵至凝凡身边,冲荆南喝道:“带他们走!”
她挥起大袖,星光成束,使巧劲将满场残兵送到远处,而后漫天星点一收,化作一柄炽白灿亮的长刃被她握在手中。她身后亮起千百只不断旋转的吞眼,暴躁的吸纳着天地间流转的源力,那柄长刃愈发壮大,焰光几乎喷吐到百丈之外!菲洛茵兹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天地间风雪一净,露出漫天星斗,星光为她冠冕,更织就一匹铺展数里的虚幻披风,她挥动巨刃,划出一扇明净雪亮的半圆。
杜修迪耶笑道:“不愧是北境之花,这一刀几乎就是第三步了!这次是你来作最后一击吗?”
此时刀光已经落到他眉心正中!
苍老的主宰笑笑,闭上了狰狞的眼,低语道:“釜蒸夜明,一炉灰翳。”
天地一颤,轰鸣的音爆再度掀翻了凝凡,荆南扑向他的身躯被一道火流狠狠抽开,立时被击碎了半边身体。
耳畔嗡鸣不断,凝凡挣扎着站起身来,透过鲜红的眼帘,茫然的看着那粘稠炽热的烟云将整片老城吞没,无数的炽烈火流从中垂落,又如同一条条血红的锁链;他看到那些值守的御战军被那火流灌入头颅,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倒地死去,火光从他们口耳鼻窟中窜出,像一只只向上摸索的手;他听见满城的惨号,看见满城的火光,那是更多人,或者是全城人死去的景象。
他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良久,他才注意到杜修迪耶站在他的身边。
主宰衣袍尽碎,只余一半的身躯焦黑一片,倚靠在那颗只剩下小半的金色颅骨上,残缺的头颅歪斜着,血红的眼珠定定的看着他。
“你看。”眼前不知是否能称为人的东西发出响动,“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这怪物伸出干枯的手臂,死死钳住了凝凡的脑袋,让他不得不看向脚下一尺的地方,凝凡木然看到有细弱的火蛇甩下一具浸满鲜血的尸体,仍有细碎的星光环绕;看到满脸鲜血的父亲正艰难的伸出手,抓向杜修迪耶仅剩的脚踝。
“走啊……凝凡……走啊。”他听见父亲喑哑的声音,将死的男人终于抓到敌人的身体,背心处一点点汇聚亮光。
下一刻,粘稠的火光从天而降,灌入了他的头颅。
凝凡的思维嘭的炸开了,这一刻钟的所见是如此的不真实。他方才还有深爱他的父亲母亲,有疼爱他的老师和长辈,有那么多的朋友、伙伴,有那么一座温暖的城,他是北境域主之子,是未来域主的候选,是天下战修的宗主,他应该有光明的一切。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凝凡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他背心的吞眼从未有一刻如此的闪亮,他挣脱钳制,狠狠一拳砸向那怪物,主宰的头颅竟被他一拳捶下,那金色颅骨随之失去了全部神异,砰的一声落地,化为尘埃四散飘飞,然而落地的头颅仍在看着他,呵呵笑着:“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再来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如此。”
它不动了,而后散碎为尘埃。
漫天的烟云消散了,大雪又落了下来。
…………
漫天风雪一收,万事万物停驻。尊贵且宏大的声音响起:“这一局你仍是大败,凝凡·格尔兰洛。”
跪坐在地的凝凡流下血泪,低声说道:“再来。”
那声音说道:“如此可笑,你甚至都不记得赌局的内容了,还赌什么?”
凝凡沉默半晌,似乎是在回忆,他眼中忽然流下了一颗黑色的眼泪。
“我……”他费力的开口:“我与你对赌,证明我才是……‘传承禁’的主人,只要我能保住老城……保住老城,击退奥洛斯的主宰……就能救回所有人……”
那声音说道:“可你已经输光了‘源质’,这次你又能用什么当作筹码呢?”
凝凡咳了一声,慢慢抬手擦去口边血迹。
“我不知道……但你清楚,不管那是什么……我都要用它跟你赌最后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