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动摇过后，乐香盈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清醒。

如果不是死蠡的话，她可能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之前已经不知不觉被这个游戏侵蚀了心智。

绝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如同癌症一般在人心底里根深蒂固，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传播，它不会迅速消灭一个人，但它会一点一点无声地蚕食一个人的人格，尊严、价值、认知，它可以歪曲人的每一个组成部分，犹如浇淋在高大雕像之上的浓硫酸，从头到脚无孔不入地腐蚀掉全部。再勇猛的斗士，身陷绝地，纵使他能抵御一切肉体上的攻击，也无法逃离绝望的笼罩，他的意志会瓦解，他会陷入疯狂，他或许还有挥刀的力气，但他已经与野兽无异，他已经不再是人类。这就是绝望，它诅咒，它征服，它豢养。海明威曾借圣地亚哥老人的口宣言“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会被打败”，但是，绝望正是那个穿透一切防御，不为了毁灭，生来只为了打败人的东西。

她原先也像死蠡所说的那样，已经下意识认为这一轮的裁决对象应该是盗墓人了，在那时，她就已经被绝望蒙蔽了双眼，丧失了原本的人性和理智。她自以为是正义给了她裁决的权利，裁决有坏脑筋的盗墓人应当是天经地义的事，殊不知，给了她裁决权的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杀人游戏和在它背后欣赏着一切的幕后黑手。

和其他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一样，乐香盈很喜欢把侦探小说作为繁重学习之外的消遣，悬疑、神秘、理性，以及贯穿始终的正义，对于一颗被困在象牙塔里的大脑来说是平日里难以想象的新鲜刺激。但是，侦探小说中那样纯粹的正义与邪恶，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怎么样？这样子解释，你能接受吗？”

回过神来时，死蠡正微笑着对她说道。

乐香盈觉得死蠡不仅仅只有这些话想说，但是那些更复杂的情绪和大道理，都被她深藏在这微笑之下，不会再表露了。乐香盈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

乐香盈是个聪明人，凭她的悟性，一定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的，死蠡这么心想着，带着乐香盈回到了人群中，看其他人的样子，应该都已经各自完成了裁决，在等待她们两个了。死蠡没有过问中间发生的事情，也没有问任何一个人裁决的对象具体是谁，但当她看到几乎是所有人都带着略显凝重的面色时，她大致已经猜到了一个人的命运，而她选择对此默不作声。

“杰森，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死蠡走到杰森旁边，向他说道。

“什么事？只要我做得到的话。”死蠡也早就猜到，杰森会像这样毫不犹豫地接受下来。

“我想让你替我去调查一下4号洞穴，不要求太多，哪怕只是把里面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记住都足够了，你的话一定可以。”死蠡说，“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我还得要带路去1号洞穴里面，所以希望你能去替我做这件事。”

说完，死蠡又大致讲了一下小白的事情，表明她想要去4号洞穴的原因，也是尽可能多给杰森一些信息。

“总之，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危险，但希望你注意安全。”说着，死蠡解下了腰间的刀，递到了杰森手上，看到杰森有些犹豫，她又说，“你拿着，我们这边有小丑准备的武器。”

“好。”死蠡的话打消了杰森的顾虑，他接过了死蠡的刀，藏到了他宽大外衣的内袋里。

委托的过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提出疑问，也省去了一会死蠡向其他人解释杰森为什么不在场的工夫。

“那，我们就去1号洞穴吧。”死蠡对其他人招呼道。

临行前，杰森按住了小丑的肩膀。

“兄弟，请保护好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