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
极其微小的声音从盗墓人的喉咙里穿出来,把出了神的乐香盈拉回了现实,死蠡能感觉到盗墓人声带的微微颤动。
“你确定吗?”死蠡再一次向她确认,也是最后一次。
“嗯……”
盗墓人的呼吸很沉重,她的脸上汗涔涔的,那些汗水和这里性质特殊的海水不会互溶,但是又因为密度相似,也不会结成汗珠往下流,就那样薄薄的一层,积在每一个毛孔外。她的声音压得很轻,比蚊虫振翅的声音还要轻,她再不会用之前那样跋扈的语调大声嚷嚷些什么了,她发不出声音,即使死蠡没有扼住她的喉咙,压力与恐惧无形的手也会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气管、血管、食道挤作一团,收缩拧紧。
“她承认了。”死蠡用英语对小丑说。
小丑点了点头,说:“机会难得,了解一下她的详细作案经过吧。”
于是,死蠡开始按照时间质问盗墓人,从第一轮开始,事无巨细,盗墓人有的时候还能正常说话,有的时候声音就开始颤抖,到了发现自动售货机那段较为敏感的内容时,盗墓人就连整句都难以一口气说完,基本都是一个句子磕磕绊绊说到一半,声音就小下去,完全听不见她后面说了什么,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而质询到了第二轮第一次进行盗窃硬币的时候,她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问半天威胁半天,嘴里还是只能吐出几个词来。她的气息越来越杂乱,脸憋得通红,整个人被死蠡的高压审问压得不敢抬起头来。
一旁,乐香盈一直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因为实际上,她还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死蠡之前一进来就说“事态紧急”,直到现在还没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她目前看到的,似乎只是死蠡和小丑在单方面欺负盗墓人而已。盗墓人痛苦的表情、时有时无的呻吟,以及死蠡语气相当沉重的威胁,无不触动乐香盈善良的本心,她很想让死蠡住手,至少不要那么粗暴,但是又碍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怕不小心办了坏事,毕竟盗墓人出现在这里本身也很奇怪。
她觉得死蠡是讲道理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这么残酷,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看到一个人灰暗绝望的双眼,她会先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大小姐,放开她吧,她逃不掉的。”乐香盈走到死蠡旁边,宛如恳求一般对死蠡说道,她的声音也很小。
“放心吧,我没有用……”死蠡听得出乐香盈话里担忧的味道,她暂时放下了那副板着的面孔,笑着转头看向乐香盈,然而,在看到乐香盈的表情的那一刻,她的神经为之一颤,身体自觉地收住,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她听到声响,某样脆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敲打着她的心,那清脆悦耳,又危险,又珍贵,摇摇欲坠,如履薄冰,在她的胸腔里徘徊荡漾。
她看到,乐香盈的眼里噙着泪花,瞳孔深处,流出她心底无垢的真实,没有嗔怒,没有斥责,仅有软弱的不解与无尽的悲伤。
“为什么?……”疑问在死蠡心里仅仅闪过一瞬间,她就顿悟了这一切。
死蠡松开了手,盗墓人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到地上,小丑走到了门前面,用身体堵住了门。
不知为何,偏偏是这一次,死蠡领悟得格外快,几乎就是在一刹那,看到乐香盈的脸那一秒钟里,不言,不语,而她知晓了。
“抱歉,我应该先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死蠡对乐香盈说,她的脸上不再带着笑容,她很严肃,因为她知道这是对乐香盈的尊重。她的话里实际上并无歉意,但是的的确确饱含着诚恳。
“请告诉我吧。”乐香盈抹了抹眼角,调整一下自己,做好了认真倾听的准备。
死蠡又像在大厅里一样,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向乐香盈讲述了一遍,一些只对小丑他们说过的话,她也告诉了乐香盈,当然,这也意味着,这些消息也都一概告诉了在房间里的盗墓人,不过,看她六神无主地倒在地上的样子,有没有听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而,其中有一件事,死蠡特意避开了。无论如何,那件事不能被盗墓人知道。
正是因此,乐香盈在听的时候,虽不明显,但确实在几个位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然后,如你所见,我们在这里等到了盗墓人,之后,我们当然就是要把事情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