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之后，朱汉明一看时间快九点了，担心帮自己看大门的胡姐等着急了，要告辞回传达室。

李志云说让他喝点茶解解酒再送他，姜春华早就泡好一壶茶在茶桌上：

“叔，您不用担心！您不回去的话胡姐不会走的，给她按小时算加班费的，她巴不得您晚点回去呢！她家就住学校附近。再说了，这个点也不堵车了，送您回去最多半小时，喝点茶再走没关系的！”

一听姜春华这样说，朱汉明还真的不着急走了，边喝茶边瞅电视，电视里有他喜欢看的财经新闻。

“叔，听说我婶在家忙理财呢，也没跟您一块来BJ住上几天，去外面逛逛？”

姜春华给朱汉明倒好茶递到手上。

“她在家也很忙的，每个星期都去理财公司开两三次会，那边活动也多。BJ她早年间来过，哦，不是跟我来的，是跟她去世了的前夫！”

朱汉明有些微醉。

“要我说干脆让婶来BJ跟您一块住着好了，两人有个伴，她比您年轻，还可以照顾您，晚上有人说说话多好啊！”

李志云对朱汉明说。

“她没啥事不会来！我俩是二婚你们也知道的啊！我六十五跟她结婚的，那时候她才五十四岁，我俩半路夫妻过了十五年了，我退休工资比她高，身体比她好，家里做饭和力气活都是我干，她就买个菜洗个衣服，大事小事都是听我的！”

朱汉明是个话唠。

姜春华跟李志云对了一下眼神。

姜春华对老朱说：

“是这样的叔，现在我们这几个培训学校呢，因为不断的扩容，应该会发展成一定的规模，我们计划在三年内吸引和发展外部的投资方和我们一起做大做强。

“同时呢，我们有一部分融资的计划也在同步进行，如果您有认识的生意人或者手里有闲钱愿意投进来一起干，再或者只是单纯的借给学校，我们给的收益比银行和一些正规理财机构都高！

“并且，我们这是有实体的，很安全，有相关部门审批的教育资质，可以说是零风险高回报，您可以对比一下其他的理财项目！”

姜春华有条不紊的说了这么一大串。

朱汉明眼不花耳不聋，但是酒劲上头了，他记不住姜春华说的具体内容：

“我没听明白你们是要找人投资还是要借贷？如果找人投资的话，我没有合适的人，你们看我这岁数哪里认识什么大老板？

“我以前好多年都是在部队工作，转业之后也是在相关的后勤单位，不怎么认识社会上的朋友，那些老战友现在老的老死的死，不剩几个了！”

“叔，这点我们肯定是知道的，毕竟您岁数在这呢！我说的是您跟婶平时都有资金在理财，应该认识很多理财公司的朋友，虽然是河北的，来BJ也不远，他们手里有闲钱也可以在我们学校理财啊！

“借三年我们给每年12%的利息，一百万一年就是十二万的利息，并且，我们把这一年十二万的利息平均到每月，就是每月返一万利息。

“从本金到账的第二个月开始，每月支付一万的利息，三年到期时再一次性退还本金。这样，本金在我们这存着，每个月都能有一万的利息，相当于您河北一个双职工家庭两个人的月收入呢！”

姜春华不紧不慢的说道，她看见朱汉明微醉，想来如果不说详细点他应该是不会听明白的。

此时的朱汉明似乎有点酒醒了，他重复了一遍姜春华刚才给算的账，经过确认之后表示：

“这比我们在河北那边理财合适多了，这样吧，你把刚才说的内容写一下，写在微信里发给我，我晚上回去发给你婶看看，她认识人多，让她问问别人！我们自己的理财金要到年底才到期，现在拿不出来！”

“您跟婶得有几百万理财金阿姨吧？”

姜春华放开了问朱汉明。

“没有！我们都是工薪阶层，没那么多存款，我自己攒了四十多万，有四十万在理财，你婶她前夫是车祸去世的，有一笔赔偿金，这十多年她一直在理财，加上她这些年退休金的存款，她自己有一百多万，我俩合起来有一百五十万在理财，年化率8%。”

李志云跟姜春华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姜春华说话：

“叔，刚才我跟您说的是本息的计算，然后，我们还有一个佣金，也就是说，如果您跟婶帮我们促成别的理财的朋友借贷给我们，还有5%的佣金给到你们。

“佣金是在对方本金到我们账上后，当月底以前一次性发给您的，也就是说，如果您有朋友借贷给我们一百万三年的本金，我们在当月给您发5万的佣金。

“如果是您自己的理财转到我们这的话，不仅每月返给您利息，这个佣金也是有的！”

朱汉明一听，眼睛有些直了:

“5%佣金对本金的数额有没有要求？”

“每笔签三年，三十万起！”姜春华说。

“这样啊！”

朱汉明似乎完全酒醒了。

他喝了一口茶，然后认真的对姜春华说：

“你把这些内容发到我微信上，晚上回去我跟你婶发微信，她有好几个群都是理财的朋友，这些群友加起来三四百人不止，我让她帮问问再答复你们！”

“不着急，叔，今天您喝酒了应该也累了，先送您回去休息。我明天再整理刚才说的内容发到您微信上！这事您费心跟我婶张罗一下！”

姜春华说完话，起身去餐桌后的壁橱边，打开门，拿出一件牛奶来：

“叔，您把牛奶带回去，早餐时喝袋奶补充点营养！”

“不用不用，我这空手来还连吃带拿的不合适！”

朱汉明坚持不要，也是真心不好意思拿，姜春华夫妇俩不由分说给他拎着牛奶。

临出门时，姜春华妈妈把他送到门口，叮嘱朱汉明过几天再来吃她做的拿手的东北菜。

第二天，朱汉明把姜春华发给他的借贷条款转发给老伴金阿姨，金阿姨看完条款之后，认为这种民间借贷不是太靠谱，她认为钱还是放在大公司理财比较放心。

她建议朱汉明不要直接拒绝姜春华夫妇，先说同意在河北老家那边帮他们询问一下，有理财的朋友感兴趣再说，至于介绍成功有5%的佣金，她还比较感兴趣，表示可以把借贷条款发私信给几个关系好的理财朋友看看再说。

朱汉明则认为他在李志云和姜春华这里工作，对他的实力还是看好的！

他听李志云说这种教育机构发展形势趋好，特别是最近这些年二胎政策放开了，小孩越多他们的课外培训班会越开越多，加上国家还有一些好政策鼓励和支持这个行业，未来应该错不了！目前李志云已经开到第四家培训学校了，估值至少几千万。

因此，他在电话里一再动员金阿姨给理财朋友们好好介绍一下，必要时可以请她们到自己家里吃饭喝茶详细介绍。

或许是因为朱汉明跟金阿姨在河北当地一贯的谨慎作风和朋友圈里有口皆碑的勤俭节约和朴实待人，当金阿姨跟五六个好友介绍完这项12%收益的借贷条款之后，居然有两个朋友很感兴趣，当即表示要去朱汉明工作的培训学校了解一下。

朱汉明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志云和姜春华！

三天后，金阿姨带着两位朋友坐几个小时的长途车来到BJ。

姜春华先在宾馆给她们安排好住宿，然后马不停蹄的开车带着这几个人用大半天的时间参观完她跟李志云开的四家培训学校。

晚上，李志云和姜春华在朱汉明工作的“爱丽丝“培训学校附近的一个烤鸭店宴请朱汉明夫妇和来的两位女士客人，当天就促成了两位客人各三十万三年的借贷合同，现场签字盖手印转账！

第二天，姜春华让司机带着金阿姨跟同来的两位朋友在BJ逛了一天。

第三天，金阿姨和两位朋友带着姜春华送的BJ特产礼盒满意地回河北了！

第四天，姜春华把承诺给金阿姨的三万块佣金打到账上！

当金阿姨告诉朱汉明已收到三万佣金时，朱汉明激动得手抖！

金阿姨挂了电话之后，在客厅里放松地转了一圈，马上给朱汉明微信转过去一千元，再重新打微信电话对朱汉明说：

“老朱，这李校长和姜校长俩人都还算靠谱！说好的月底结佣金，这才三天就给我们结了，距离月底还有二十天呢！我看他们那几个培训学校规模还行！

“这三万佣金我先存银行，给你转的一千是我给你改善伙食的，你自己手里也有工资卡，该花就花，想吃好的抽空去饭店吃一顿，走不开就学着点外卖，不要天天吃食堂！”

“我一开始就说靠谱，你还不信！我在这工作还能看走眼吗？”

朱汉明有些得意！马上又说：

“等年底咱那理财金到期了也放到这里，这样不仅每年有12%的利息，还有5%的佣金，相当于17%，比现在的8%高多了！”

“先看看再说吧，如果他们能按时兑付利息给我这两个朋友，我们可以考虑先放一部分给他们这里，一下全部放给他们我还不放心！”

金阿姨相对谨慎。

“你说的对，就这么办！如果还有朋友愿意加入的，你可以继续推进，咱俩保持每天都电话联系，交流进展！”

朱汉明跟老伴聊完，又打电话给战友老李：

“老李，我老婆给你侄子办成一件好事了！听我跟你汇报一下！我河北的朋友把手里的闲钱放在李校长这里理财了，你听说了吗？”

老李在电话那头仔细听完朱汉明说的事之后，对朱汉明说：

“老朱，我介绍你去侄子那当门卫，可没说要你去给他借贷！去年我在他那工作时也跟我借过钱，说是扩容，需要资金投入。我媳妇当时查出有病，大儿子刚换了新房，一时手上也没有多少钱，我说借给他十万，他嫌少没要。

“你要是有闲钱可以少借点给他，多的就不用了，咱这岁数，你比我还大几岁，别看现在身体不错，七十三八十四，说不定哪天马克思要我们去报道就得去，后续的事不好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老战友！”

“说的是说的是！哪天你来BJ我请你吃饭，咱俩好好叙叙旧！”

朱汉明时而感性时而理性。

一个月之后，姜春华如约给金阿姨介绍的两位朋友转去了利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都按时给朋友转了利息，非常守时。

那两位朋友又主动介绍了她们自己的两位朋友给金阿姨，通过金阿姨一番沟通后，又促成了两笔三十万三年的借贷。

她们甚至都没有带朋友来BJ考察，直接网签的借贷协议，去银行转的账。

很快到年底要放寒假了，培训班却是正忙的时候，学校通知大家到腊月二十八才放假。

腊月二十三那天，金阿姨从河北老家赶来跟朱汉明过小年。

朱汉明跟金阿姨主动把他们已经到期的一百五十万理财金全部借给了姜春华！

又是半年过去了，这期间朱汉明不仅把自己两个儿子和侄子以及老家表哥表弟都介绍到李志云和姜春华这里理财，还把河北老家小区的几个邻居都介绍来了，每户都是三十万借贷三年。

一年不到的时间，朱汉明给姜春华介绍了成功了四百多万的借贷，加上他和金阿姨的一百五十万，总计超六百万！

这期间朱汉明和金阿姨一共得到了超过三十万的佣金，然后，他们又把这三十万佣金也借给了姜春华，姜春华依然每月按时给各位理财人士发利息。

然而，培训学校却并没有因此发展得很好，不断的有老师离职。

有一天晚上，朱汉明刚要睡觉，金阿姨给他打来微信电话：

“老朱，你听说了吗？刚看的新闻，新出的规定：不鼓励学生放学放假以后补课，BJ那边有动静吗？”

“不会吧？现在的家长都个个望子成龙，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有点钱都投在孩子身上了！”

朱汉明有点不相信，想了想又对金阿姨说：

“不过要说也是，这些孩子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学校上课，下午放学了又被家长送到我们这培训班来补习到晚上九十点，周六日跟寒暑假都不能好好休息，比我们年轻时在部队当新兵还辛苦！”

朱汉明继续想了想，也觉得不对劲，接着对金阿姨说：

“我这有半个月没看见小李跟小姜了，昨天给小姜发微信问她怎么不来学校了，她说她妈住院了，我也没空去看看，要不你哪天来了去看看她妈也行！”

金阿姨说：

“不是这事我也要去你那一趟！今天老吴跟老蔡都打电话问我BJ这个培训学校是否受影响呢？因为最近两个月的利息都不是按时给的，上月底应该结的利息到今天还没给，今天都三号了！”

金阿姨说完这话挂了电话。

朱汉明一整晚都睡不踏实了！

连续两个月姜春华都没有按时给付利息，金阿姨来培训学校住了一个多月了，也不是经常能在学校见到李志云和姜春华。

朱汉明带着金阿姨去姜春华家找过两次，姜春华不在家，说是去医院陪妈妈了，李志云客气的给他们倒茶，解释最近因为周转困难，不能按时给付利息，让朱汉明跟金阿姨做做亲朋好友的思想工作，让他们耐心等等，并且承诺一定不会拖欠太长时间。

迫于来自亲朋好友的压力，还有朱汉明跟金阿姨多年以来为人处事良好的个人习惯，为了安抚当下亲朋好友的情绪，朱汉明跟金阿姨拿出自己手里所剩不多的积蓄，给急需用钱的两个理财朋友垫付了姜春华拖欠的利息。

很快培训学校办不下去了。

老师都走了，学校关门了，停水停电的，传达室没法住了，朱汉明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拿到学校发的工资。

但是他不能马上回河北！

老家的亲友们已经到他家闹，金阿姨回家去安抚他们，朱汉明则在六环边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平房租了一间房子住下。

每天他都在给李志云和姜春华打电话和发微信，等回复。

他这岁数的人已经没有火气和脾气了，除了打电话和耐心的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儿子跟侄子建议他去法院起诉李志云夫妇，他把孩子们的这个想法先发微信告诉李志云：

“小李，他们都让我去法院告你们，可是我觉得你不会不给我们兑付的，我相信你！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再给你一段时间解决困难吧！有钱了尽快先把利息转给他们，借贷还没到期他们就已经担心你们到时候还不上了！”

李志云态度一直很客气，他表示哪怕卖房也不会欠他们钱太久的。

姜春华开始也算客气，后来渐渐的不怎么回复朱汉明跟金阿姨的微信，电话每次都要打几遍才肯接。

春节要到了，朱汉明在没有暖气的平房里卷缩了一个冬天。

他早就想回河北老家，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在老家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现在要面对亲友们的上门讨说法，就很胆怯！

老朱的两个儿子还是孝顺的，积极的帮朱汉明出主意，说的最多的是让他跟大家一起去法院立案，可是朱汉明没有做好要跟李志云姜春华翻脸的心里准备！

老朱八十多岁的人，自认为一辈子光明磊落，从不跟人吵架和争执，他不愿意到这个岁数还去法院打官司！

金阿姨跟老朱过了十几年平静如水的日子，这个时候并没有跟他吵闹。

眼下，两人更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着急也只能着急！

金阿姨已经住了两次医院了，这期间朱汉明都没有回去照顾她，是金阿姨的女儿跑前跑后的照顾母亲，女儿女婿都埋怨金阿姨太大意了，金阿姨只能忍着难过！

除夕那天，金阿姨出院了，被女儿接到家去过年。

朱汉明自己一个人在BJ的平房里过年。

老朱每月还有退休金到账，租房和吃饭都没有问题，只是他现在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买了一箱方便面、一兜鸡蛋和十几个馒头，从腊月里吃到正月。

这以后的日子，朱汉明都在不厌其烦的找李志云和姜春华。

最近一次找到李志云时，李志云拿出他在网上挂售房子的截图给朱汉明，表示自己也在积极的想办法还钱，因为受疫情的影响，卖房看房比较困难，他那个房子暂时还没有售出，让朱汉明和那些亲朋好友再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