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宝本欲拒绝,可瞧牛妖大滴大滴掉下眼泪,却是不经意想起自己拜师时的一幕。
“丁火龙,入我门下需遵守几条规矩?”
火工头陀手持剃刀,在大雄宝殿世尊的注视之下为丁三宝削发。
“禀师尊,当遵守三要三不要。”
丁三宝对答如流。
“何为三要。”
火工头陀再削下一缕发丝。
“一要秉持正道,二要坚守本心,三要颠覆规矩,勇于创新。”
丁三宝双手合十,跪于佛前。
“何为三不要?”
火工头陀问道。
“一不要为美色所动,二不要为哀求所动,三不要为面子所动。”
丁三宝那时还太年轻,不明白这几道规矩的重量。
一直到后面出山,一为面子,二为偿还上一辈人情,参加公海赌斗,遭逢厄难,一败涂地,才知持戒之难之深之重。
“汝可持否?”
火工头陀手中高举的戒刀,沐浴在打入寺庙的橘红色阳光之中。
夕阳之光拉长了跪地叩首的少年丁三宝的影子。
“弟子可持,一守正道,二守本心,三勇于创新,四不为美色所动,五不为哀求所动,六不为面子所动。”
一声高过一声的师徒对问之中,丁三宝削掉满头烦恼根。
……
“三要三不要,第二条不要为哀求所动。”
丁三宝凝视牛妖。
当年佛前律条如清泉般缓缓流过心头。
沉默良久,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上等白牙道:“老牛,你先说来听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
七年前。
也就是长安候坑杀燕骑的第二年。
齐国大旱,河床干裂。
西南一带出现了民众食不果腹的困难局面。
起初村庄里的人吃田鼠,找野菜。
田鼠吃光了,野菜也没有了,就开始啃树皮,就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打算再进一步,啃食老弱病残之际。
李员外不顾官府命令,给人放粮。
当然,他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多就支撑了个把月,好在是荒灾已经进入尾期。
官府,叛军,大盗悍匪,分别派人马驻入此地且接管一段时间。
李氏一族靠着善名得以保全,后面又搭上了公孙氏的线。
糟糕的一点是铁背仙入境。
绿林盟主公孙无畏被赶了出去。
李家彻底衰败。
如今就剩一头老牛和一个叫做李鹤衫的青年。
李家田地早就没了。
李鹤衫平日主要是在幕阳城,安阳镇,浑谷等地往返,帮人送信为生。
这一次,李鹤衫接了个大活,想借助商队的力量入安阳镇。
倒霉悲催,在路上就遭遇了强盗悍匪。
亦有可能是商队里早有人与强盗勾连,全军覆没。
牛妖没办法找上丁三宝这里。
“你说什么李郎是好人,我怎知是真是假?”
“能做地主老爷的,而且没有在饥荒战乱的年代被饿疯的难民给撕扯碎片,又扛过大小军阀一波又一波的收割,如此的家族,哪里会有心慈手软之辈?”
丁三宝在身上一阵摸索,似在找什么东西,随口问道。
“要说李家半点亏心事也没做过,那肯定不能。”
“可荒年镇灾却也是实打实拿粮,出力,救过不少乡民性命,老牛若是有半句虚言,管让吾神形俱灭,永不超生。”
牛妖学着丁三宝的口气,赌咒发誓地说。
“行吧,那按你所言他们都是好人。”
声音一顿,丁三宝话锋一转。
“可是商队已经被掳走了大半天,这个情况,恐怕你口中的李郎的尸骨都凉了。我纵是去救人,也只是白走一趟,撑死不过是杀掉山贼给那些无辜的受难者报仇。”
丁三宝找了半天总算摸到自家烟盒。
他划亮一根火柴,慢腾腾吞云吐雾起来。
“不会,不会的。”
牛妖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问出那个东西,他们是绝不会杀李郎的。”
“那个东西,什么东西?”
丁三宝来了几分兴趣。
“吾也不知,总之李郎这次入城是带着一些机密去的。”
牛妖如实相告。
“这样啊。行,那我上山去看看,不过你可别抱太大希望,唔,你就在山下等我好了。”
丁三宝说完,从山壁出来,不徐不疾扛着箱子往下方走。
随着丁三宝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