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租了两辆房车,六个大人从早上两三点薅起熟睡中的孩子们,轮流开车八九个小时把孩子送到学校。
江软闻言一顿,不由自主想到郑愿的面部狰狞表情。顺着阿哲给的台阶接着说下去:
“主要是我家里的很远很远,我爸我妈工作忙,送我来太耽误时间了,就想着自己来了。”
“自己来的确也很蛮有成就感的,但提着东西太多了好累人。
我和你讲高铁上那群小孩子简直了,特别闹挺,家长不管你可以去理论,家长管还一直哭的都没法子说。
父母开车来接来送挺好的,最起码不用自己一个人大包小包拿着跑来跑去,显得不那么狼狈。”
“也是。”
看着阿哲若有所思的表情,江软总松了一口气,同时内心泛上了丝丝苦涩。
江凯和郑愿一开始也是打算开车送江软来的,江软开心好久,父母还是担心在乎她的。
可江凯在得知江软学校自驾车要十几个小时后他直接放弃,并计划让郑源陪江软坐高铁来学校。
郑愿一开始也不拒绝,但看到来回往返的票小一千的时候她尖叫出声,甩甩答答大声埋怨江软报的学校远。
路上花的钱那么多,还不如去隔壁Q市,一线大城市又离家近,才三十几块钱的路费。
当郑愿再一次在饭桌上絮絮叨叨,嫌弃江软报的志愿离家太远时候,江软累了。
她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六点,一天十个点,仅仅挣那一百多的窝囊废已经够累的了,中午是不管饭的,江软想着早上做点饭菜带着,但又被奶奶骂,说她败家,好吃懒做。
边说边从江软手中拿走前一天晚上解冻好的肉,嘟嘟囔囔的给了江软两个鸡蛋一个馒头还有一点腌黄瓜。
这边算是老人给江软的准备午饭。江软干的活多,消耗量大,又饿。想多吃点饭却没有下饭的,于是江软就带了前一天的剩菜。
饶是剩菜,也被老人家冷嘲热讽白眼相向说了好久。
她累了一天,只想好好吃点正儿八经的饭,却又听见郑愿不停地抱怨。她深吸一口气,向郑愿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报道的时候,郑愿却不乐意了。
“你自己能去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我和你爸花钱要买票了你再出声,江软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呢。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江软面无表情喝着碗里的小米粥,对自己说,再忍忍,马上就要走了。
江软出神的想着,连握在手中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她都没反应。还是小萧拍了拍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手机上来电显示是妈妈,江软顿感一阵压力席卷而来,心慌有些手足无措向往阳台走,却又慌忙从中途折返回来,从包里匆匆翻出蓝牙耳机。
她害怕郑愿打电话又要斥责自己,责怪自己声音太大,她害怕第一天来就在舍友面前显露出自己窘迫。
江软接通手机
“喂,妈。”
“唉,江软。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打了好几遍了。”
“我刚才一直在收拾东西,没注意。”江软眼睛看向地面,眼睛不眨撒了个小慌,脚尖无意识磨蹭着地面,这是她心虚的体现。
“哦,这样啊。那行,你到了就行,早点睡吧,好好学习啊,你必须给我升本听见没有啊。”
“妈,你等等。”
电话对面,郑愿没聊几句就打算挂电话,江软急忙拦住了她。
“那个,能不能把生活费给我。”
“你说什么?!”郑愿的声音陡然拔高,江软下意识把手机远离耳朵,又忘记自己带着蓝牙,耳膜被郑愿尖细的嗓音刺的生疼,此刻江软无比庆幸自己戴着耳机。
但为了生活费,她又小心翼翼开口,脸上带着她都没意识到谄媚讨好的笑容。
“那个,你和我爸说我到学校了再给我生活费不是嘛。
我现在到了,但我的卡里只剩下三十多了,你看能不能给我一点生活费我总不能开学第一天就借舍友钱,这样不太好吧。
你和我爸会被人看不起吧,笑话我无所谓倒是。”
“真是个讨债鬼,这生下来的孩子,真的有人是为了报恩有人为了讨债来的,你就是那个讨债的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
郑愿骂骂咧咧不情不愿转给了江软两千块钱,忿忿挂断电话。
江软听见手机里传来的“滴滴”声,内心不悲不喜,毫无波澜。倒不是她心胸如此开朗豁达,而是她真的已经习以为常。
饶是谁心被反复磨砺,希望一次又一次的被浇灭,都会做到面不改色。
是不在意吗,不是。也不是放下想开了,而是习惯性的压抑自己,到最后攒到一起,像火山喷发一样,收不住场。
她飞快的收下了两千的生活费,看着手机屏幕上转账两千觉得格外刺眼和有些不安。
她是个自私的,是个罪人—江软悲哀的想。
在生活费这方面,郑愿一开始是打算一个月一千二,一千二包含了所有的费用支出,郑愿不会再负责其他的费用。
但江软的学校所处一线城市,她实现了解过本地的消费水平很高,而且学校的各种收费也都是不便宜的,在江软强势要求下,终于把生活费提高到两千一个月。
当然还是和一千二一样,郑愿只给两千块钱,至于有没有什么大几百的消费她也不会在乎,没钱自己打工赚,那么胖也饿不死,不吃正好全当减肥了。
江软叹了口气,拍死了几只在腿上的蚊子。而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已经熄灯了,寝室里面三个孩子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东奔西跑整整一天,大家都很困。江软此刻也是一身的疲惫,懒懒的换上睡衣,就爬上床铺。
她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累睡,可亢奋的精神莫名其妙涌上来,江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耳边响起来是她制止不住父母的责怪。
“自己看样子真的是个讨债鬼吧,要不然为什么亲爹亲妈都这样说呢”
“两千块钱是不是有点多,给父母的压力太大了吧。开学第一个月花钱有点多,等第二个月我就和家里要一千五百吧。这样爸爸妈妈能压力小点”
“我真的有罪吗,为什么家里人都这么说,我错了,我想是想要改正。可是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啊”
“为什么心理空荡荡的,是因为没有和父母好好说话吗?”
江软躺在床上,她不懂,她害怕。她觉得郑愿说的其实有一定道理,但她不敢或者说是不想认同,她并不觉得这些话是对的。
自己真的是亲生的吗,江软苦涩的想。泪水慢慢从眼角流下来,合着泪水,江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度过了在新学校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