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世庭冥思苦想,终于道:“那我给你唱《老虎叫门》?”
听见这名字,欢迎眉头一皱,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歌。
“是首儿歌,行吗?”
“嗯。”
欢迎嘟着嘴,应了一声,“那你唱来听听。”
门外,传来曾世庭悠扬而青涩的歌声:“小孩子乖乖,把门打开……”
欢迎扑哧一笑:“这不是《小兔子乖乖》吗?”
她恍然想起,好像在这个年代这首歌还不叫《小兔子乖乖》,它的创作者就是《毛毛雨》的创作者黎锦晖。
不过这首《小兔子乖乖》倒是让欢迎回忆起儿时,母亲也经常唱这首歌哄自己睡觉。
可是曾世庭唱的这个版本的歌词,作为现代人的欢迎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别扭。
她便提议:“曾世庭,你可不可以把这首歌里面的‘小孩子’全部都改成‘小兔子’呀?”
片刻后,门外传来曾世庭温柔的歌声:“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耳边的歌声仿佛是一种魔咒,令欢迎的心中温暖踏实,竟然真的有些犯困。
可就在她的眼皮将沉未沉之际,依稀看见了飘落的曼珠沙华。
红色的花瓣修长卷曲,好似红线一般缝纫了欢迎的眼眸,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
而现实中,老宅里,欢迎悠悠转醒,睁开了双眼。
她醒来后觉得很奇怪,按照之前的规律,每次梦醒如果不是被闹钟吵醒,那就一定是自己的心情有了波动。
难道一首《小兔子乖乖》还把自己唱得心跳加速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
今天是周三,下午要开选题会。
或许是因为最近舅舅一家把自己气到发疯,又或者是受到梦里的“疯女人”乔佩蓉的影响,欢迎到公司后,立马就开始在写《疯女人》那本书的提案。
就在她文思泉涌,要把键盘敲出火星子的时候,工位左边的陶思文凑过来问:“你要做这本书吗?”
欢迎点点头。
陶思文道:“之前这本书的版权快到期的时候,我跟公司提案过这本书,不过被葛朗台否了。”
欢迎侧过身:“现在决定内容的也不是葛朗台了。”
但陶思文却摇了摇头,推了一下厚厚的眼镜片说:“庭彩虹虽然不是葛朗台,但是他们两个都是男性。你觉得庭彩虹会想要做女性主义方面的书籍吗?而且《疯女人》这本书是文艺理论研究,本身受众就少。我觉得这本书通过的概率很小。”
欢迎琢磨着,突然转言问:“等会儿,庭总什么时候叫庭彩虹了?”
陶思文头一歪,反问道:“不是你一天总说他是‘行走的彩虹’吗?”
欢迎赶紧抬手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别让庭樾听见了!”
陶思文顽皮地吐了下舌头:“听见了,我就说是你起的外号。”
欢迎刚要打她,陶思文赶紧闪身,坐着人体工学椅倏地滑到另一边。
*
选题会上,大家依次介绍这周的选题。
可欢迎心里却盘旋着陶思文的话,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庭樾毕竟是一个男人,他会想要做女性主义方面的书吗?
哪怕他为了逐利想要做,可这本书怎么看都不像会成为热门畅销书啊。
况且,以他那利益至上的三观,估计也不会同意……
就在欢迎左思右想的时候,正好到她发言。
欢迎站起身,硬着头皮说:“我想做的是陈老师推来的外文书——《疯女人》。推这本书的原因,是我觉得这本书能够引发一些时代情绪。因为自古以来,父权制社会用各种枷锁、压迫、侵害和掠夺把女人逼疯,然后又用‘疯’来嘲讽和污名化女性,来让其它女人更加恐惧和服从。这样的陷阱在当今时代依然持续发生。而‘Mad’这个单词既指发疯,也指代愤怒。”
欢迎说着,渐渐有些激动:“鲁迅有个着名的‘开窗理论’,说的是有间屋子太暗,如果有人提议开个窗子,那么势必会遭到众人的反对。但如果有人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同意开个窗子。当下,如果想把拴在疯女人脖子上的铁链卸掉,靠商量是不行的,只能靠愤怒和发疯,用一记飞踹将枷锁踢掉,或者一把火烧了这间房子。”
她说完后,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庭樾皱着双眉,面色紧绷,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庭樾面色不好,欢迎心道,完了,肯定通过不了……
可下一秒,庭樾却朝陈吉道:“那就麻烦陈老师去联系国外的版权经理了。”
陈吉很意外:“庭总,不再跟公司其他部门开会吗?”
因为按照流程来说,买外文书的版权需要和其他部门商议。
庭樾摇了摇头:“不用问了,这事我定了。”
陈吉顿感身心舒畅:“好嘞,还是庭总痛快!我一定把这本书的版权抢到!”
事情过于顺利,欢迎却一脸狐疑,庭樾甚至都没问自己什么问题就通过了?上次他还问自己《莫道桑榆晚》打算怎么卖呢……
*
选题会议结束后,庭樾单独留下了欢迎。
欢迎本以为庭樾是要问这本书的事,结果却听他说道:“律师问我想要怎么处理上次停车场的纠纷事件。”
欢迎微微一愣:“你为什么要问我呀?”
“毕竟对方是你表哥,你是怎么想的?”
欢迎想了想道:“庭总,你就公事公办吧。”
庭樾了然:“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看着处理了。”
欢迎想到庭樾是为救自己才受了伤,不好意思道:“庭总,上次的事儿真是谢谢你了。”
闻言,庭樾舒展地往椅子上一靠,挑起半边眉毛,眼神半笑不笑:“你就光口头上说谢谢可不行。”
欢迎认真问:“那你想让我怎么谢呢?”
庭樾微微顷身向前:“今晚我有点事,回去的晚,不如……你帮我溜溜潦草吧?”
欢迎以为听错了:“我?”
庭樾点着头,眼角藏笑:“对啊,因为潦草除了我之外,只对你不凶。”
欢迎心想还有这好事?
到底是他谢我,还是我谢他啊,自己还巴不得能和潦草一起玩呢!
欢迎拍着胸脯道:“庭总,您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庭樾站起身走过来,朝欢迎递上一张卡:“这是我家小区的门禁卡,我家密码是0,记住了吗?”
他说着眼底闪烁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期待,又略微更靠近了些。
可欢迎只觉信息过多,脑容量超载,摇了摇头:“没、没记住……”
庭樾叹了口气,朝她道:“把手拿来。”
欢迎以为庭樾要给她门禁卡,便伸手过去,手心朝上摊开。
可下一秒,庭樾却倏地拉过她的手,用签字笔在手心写下——“0”,写完之后,将门禁卡放在她掌心,再次问道:“这次记住了吗?”
二人相触的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刺啦划过欢迎的手。
连带着她的心也好似过电般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不由得暗自腹诽,老板的心也太大了,就这么把自己家的密码告诉我了?不怕我偷狗潜逃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庭樾提醒道:“你那辆车是不是还得去维修?今天你就早点下班吧,毕竟还要帮我遛潦草。”
欢迎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心里欢呼雀跃,潦草的面子可真大啊,自己托它的福还能提前下班,欧耶!
*
回到工位后,欢迎一抬手,瞥见掌心里的数字,又突然警觉地紧紧握住。
这是老板家的密码,可不能被别人看到。
但她转念一想,谁又知道这是老板家的通关密令呢?
自己还真是庸人自扰……
欢迎抽了一张湿巾,把手心的数字擦掉,可随着这几个字一点点被擦掉,她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恍惚间,她又想到刚才二人双手相碰时产生的电流,她摸着手推测,一定是因为天气过于干燥的缘故。
想到这里,欢迎拿起桌上那管露水青苔味道的护手霜,涂了厚厚一层,防止过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