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坐到他身边:“本来是要睡的,可我琢磨着万雄起被杀这件事,总觉得不对劲,就越想越睡不着了……”
倏地,曾世庭的眼神变得冷静而尖锐:“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终于有人可以倾诉,欢迎便打开了话匣子。
“首先呀,报纸上写的什么伐木工人复仇,投毒谋杀之言,我是不信的。而且我问过给万雄起入殓的董快驴,他说万雄起的脖颈上有一道指痕……”
欢迎顿了顿,想起今日和花行乐对峙时,她只说了下毒剖肠,然后伪装成悬梁自缢,并未提及脖颈的伤痕,说明花行乐对这道指痕并不知情。
万雄起本就肥胖,平时都看不见脖子,若不是净身入殓的话,确实很难发现这道伤痕。
欢迎跳过花行乐这段,直接断言道:“万雄起应该是被勒死的!”
曾世庭反问:“你怎么如此确定?”
“因为他的死状啊。”
欢迎提醒道:“你忘了吗?我是第一个进到案发现场的人,那一幕就跟刻在我脑子里一样。万雄起死的时候,舌尖微露,眼珠暴突,面色紫青,再加上董快驴的话,更让我确信他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掐死的。”
曾世庭微微侧目:“没想到你对这些事情倒是很有了解。”
欢迎打着哈哈道:“怎么说我也是做棺材的,见过不少死人,这上吊自杀和被人勒死的痕迹是完全不一样的。就算万雄起被人下了毒,如果杀他的人是在毒发之前把他掐死的呢?”
欢迎杵着下巴琢磨:“万雄起毒发之前,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人,那个人才是真正杀死他的凶手!”
曾世庭试探问道:“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欢迎转过头看着他:“你……”
“嗯?”曾世庭周身一凝。
“我是说,你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曾世庭僵硬地点点头。
欢迎这才凑在他的耳边,神神秘秘道:“其实我第一次路过耳房门前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我怀疑那凶手一开始就藏在耳房之中……”
曾世庭瞳孔微动:“那你打算继续查下去吗?”
欢迎摇了摇头:“万雄起该死,他死不足惜。我也没有必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我很好奇,那个为民除害的人究竟是谁?”
闻言,曾世庭不露声色地舒了口气。
欢迎又转头问:“曾世庭,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曾世庭喉结滑动了一下:“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欢迎瘪了瘪嘴:“因为我之前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完全没在意过身边的人。说实话,你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
欢迎扭过头,见他面色惨白,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之前喝毒汤药留下的病根治好了吗?”
“最近在喝药调养,已经差不多好了。”
欢迎啊了一声,“你看,我竟然连你在喝药都不知道!看来我真的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人……”
曾世庭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在意,也不晚啊。”
欢迎眼神认真道:“嗯!从现在开始,除了找官长生,我也要开始在意身边的人了……”
她将后半句话咽下,在心中默默道——
“看来我早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而是作为官真,彻底卷入了1927年的奉天。”
*
此刻,正在睡梦中的欢迎微微翻了个身。
树叶在晚风中摇晃,飞蛾固执地一下一下扑撞街边的路灯。
老宅大门外,树丛中,一个黑影盯着老宅的方向一动不动。若不是他手指尖夹着忽明忽暗的烟头,根本无法发现这里藏着一个人。
砰地一声,飞蛾撞上路灯,摔了下来。
啪地一响,烟头扔在地上,那人抬脚踩灭,顺带着碾死了无辜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