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行乐莞尔:“当然不是,这是我在戏班子的时候,师父给我起的艺名。”
欢迎喃喃道:“花中行乐月中眠。”
花行乐闻言,眼神一亮:“我没读过书,不过你这句我听着耳熟。应该就是师父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来历。”
欢迎看着她和庭琅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问:“那你怎么离开戏班子了呢?”
“如今奉天不时兴听戏,我之前的戏班子解散了。”花行乐边摘掉耳环边问道:“对了,还未请教,你怎么称呼?”
欢迎忙答道:“我叫官真,是长生棺材铺的掌柜。”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官掌柜。”
欢迎挠头,怎么在梦里谁都听过自己的名号……
花行乐拿起一把精致的竹骨扇,倏地展开,笑靥如花地问道:“官掌柜,你认识世阆吗?”
“世阆?你是说曾世阆吗?”欢迎一脸晦气道:“算是吧,可是我并不想认识他……”
欢迎正说着,扭头才发现整个化妆间摆满了祝贺演出的各色花篮,而上面的飘带上正是曾世阆的名字。
——糟了!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欢迎观察着花行乐的表情,只见她轻摇折扇,笑意未消:“原来如此。”
*
欢迎从化妆间出来后,心中还想着那满屋子的花篮,看来花行乐和曾世阆的关系非同一般,那自己刚才那么说是不是不太妥当……
她思索着二人的关系,刚走出不夜宫歌舞厅大门,差点撞上一个人。
欢迎抬头看去,微微一愣,竟然是曾世庭,“你没走啊?”
曾世庭有些回避她的视线,“当然没有,我担心你喝了酒,需要有人送你回去。”
“哦,够绅士的嘛。”
欢迎撞了撞他的胳膊,“所以你就一直站在门口等我吗?”
曾世庭抬手指了下街对面的一家店,“我去旁边的Ялю6люте6я咖啡馆喝了一杯咖啡,顺便等你。”
欢迎没听懂那家店的名字,隐约听着像是“鸭留什么比亚”,好像是外文。
她瞥了一眼那家店,装潢挺有苏联风格的,便笑道:“那你还挺有小布尔什维克情调的嘛!”
“什么?”
“我是说,你还挺会享受的。”
*
半遮半掩的新月,好似一枚淡淡的吻痕悬在夜空。
月光下,二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欢迎虽喝的不多,但还是有些微醺。
曾世庭配合着她,放慢脚步,心里却乱成一团。
原来,曾世庭当时转身离开后,觉得把官真一人留下不太妥当,便转身回去找她。
结果在雅座边,碰巧听见了她和曾世阆的那段对话——
“他图我什么?图我钱,我愿意给他花,图我色,我也不是不可以。曾二少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句话不断回荡在曾世庭的脑海,他缓缓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她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曾世庭的心里七扭八拐,仿佛充斥着一团隐晦朦胧的海雾,直到他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喜欢我。
心里的海雾被吹散了,可他的脑子又乱了。
就在这时,欢迎突然说道:“哎呀,忘了告诉你,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大瓜!”
“瓜?”
“对,你知道吗?你那个弟弟曾世阆给不夜宫的歌手花行乐,送了满屋子的花篮,我猜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曾世庭回忆道:“我之前在家里倒是听说过,世阆好像跟一位歌手走得很近,当时曾云鸿听闻后还发了很大的火。”
欢迎心道,这梦里竟然还有一出豪门少爷和当红歌手的风流佳话。
“可是如今曾老爷不在了,那曾世阆是不是就可以和花行乐在一起了?”
曾世庭眉头微皱:“未必。”
“为什么?”
欢迎奇怪问道:“你们这个年代不都已经开始拒绝包办婚姻,向往自由恋爱了吗?况且曾世阆现在都继承家业了,难道这点选择权都没有吗?”
“正是因为他继承了家业,所以他的婚姻关联着曾家生意的走向,可不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也是……”欢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曾世庭,你多大了?”
曾世庭有些奇怪,答道:“二十岁了。”
欢迎心中暗忖,二十岁了,那就是 1907年生的,都跟我太爷爷差不多大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扑哧一笑。
曾世庭见她笑的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都二十岁了,那你谈过恋爱吗?”
曾世庭摇了摇头。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谈恋爱呢?”
欢迎瞬间变成了那种催婚的烦人亲戚,“你们这里的人不都得结婚生子吗?”
曾世庭反问:“官小姐,你不是也没有结婚吗?”
欢迎心道,我又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况且在自己那个年代,女性不结婚也没什么。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了,便胡扯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干的是棺材铺的生意。算命的说了,我的命格,孤辰寡宿,克夫克子,注定要孤独终老的。”
曾世庭忽然顿住脚步,侧过头,直勾勾盯着欢迎问道:“所以你仗着自己孤辰寡宿,就对我动手动脚?”
“我什么时候对你——”
欢迎想起来,确实,还没少动手动脚。
“哎呀,我之前都说了,捏你的脸那是感谢你的一种方式,你也开放一点,不要那么古板嘛!”
欢迎正说着,突然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曾世庭赶忙拉住她,顺势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欢迎借力一头撞在曾世庭的胸口。
这一撞不要紧,她那嘴上的口红,直接印在了曾世庭一尘不染的白西装上。
欢迎见此,捂着蹭花的嘴唇,扑哧笑道:“幸亏你没成亲,不然这口红印可解释不清了。”
曾世庭低着头,看着胸口形状完整的桃红色唇印,顿了许久,蓦地抬眸,表情认真地问道:“那现在,难道就解释得清了吗?”
欢迎被他这么一问,心虚地弹开了相触的目光,紧接着仿佛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刹那间,那红色的唇印上竟然生长出了一朵曼珠沙华!
欢迎知道,自己马上要醒过来了,可是她还不想离开这里——
慌张之间,她将手摁在那红唇的印上,想阻止曼珠沙华出现。
这是欢迎第一次试图控制梦境结束,可那花瓣却不受控制地发荣滋长,甚至快要包裹住欢迎的手!
曾世庭见欢迎突然举止异常,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欢迎双手紧紧地捂在他的胸口,“我还不想醒呢——”
可下一秒,欢迎就从太爷爷的竹编躺椅上摔了下去,不得不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