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有这么多钱,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想到这里,欢迎的眼泪不打招呼地流下来,明明是应该开心的日子,自己却哭了好几次。
更离谱的是,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去上班了,欢迎正流着泪,却被自己这个想法气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够想起按部就班去上班,她可真是一个被现代社会工作制度异化了的标准打工人。
*
下午,欢迎回到公司,发现每个人好像都在讨论着什么。
她问战略部的同事们,“怎么了,又有什么瓜?”
“你看看邮箱吧,公司今天出了裁员名单。”
“裁员?”欢迎下意识问:“不会有我吧?”
一向不爱闲聊的陶思文,从厚厚的书册中抬头道:“怎么可能,我们五个是被选到战略部的,把我们裁了公司怎么完成对赌协议?”
欢迎心虚地点了点头,又问:“那都裁了谁呀?”
倪萌姐道:“每个部门都有,总编室的最多。”
欢迎打开邮箱一看,瞬间目光凝住,因为许文姐的名字赫然在列!
“怎么会这样?”
欢迎腾地起身,赶忙往总编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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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她来到总编室的时候,许文姐的工位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欢迎问了总编室其他编辑老师才得知,裁员名单是今早公布的,许文姐上午就已经办理完手续,交接完工作了。
只是,她还有一份工作没来得及交接,正是桌面上那一摞欢迎交给她审校的《民国时期东北民俗学考》的文稿。
上面还贴着一张许文姐留给她的便条——
“小迎,这本书稿最终审校已经完成。你要好好干,我期待着这本书的出版。”
欢迎看着字条,瞳孔无声地放大了,她将便条紧紧攥在手里。
一时之间,愤怒、不甘、难过、惋惜……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欢迎直接转身冲进了庭樾的办公室。
她推开门质问道:“庭总,你为什么要开除许文姐?”
办公室里,庭樾正戴着银丝边眼镜看着面前的资料。
他抬起头,挑眉懒懒地看了欢迎一眼,又朝身边的齐涵使了个眼,齐秘书知趣地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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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沉默,空气紧绷。
庭樾摘掉眼镜:“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审讯室,请注意你的态度。”
欢迎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怒视着庭樾问:“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开除许文姐?”
“老板裁员还需要向不相干的员工解释吗?”庭樾说着鼻腔中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
他倏地站起身,踱步走到欢迎面前,剪裁合身的蓝灰色西服套装衬得他更显肩宽腿长,整个人带着不可逼视的气场。
“不过既然你这么情绪上头,门都不敲地闯进来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总编室冗员严重,大多都是熬资历、熬年纪的关系户,他们既不参与选题,也不贡献智能。他们虽然还维护些作者关系,但那些作者跟他们一样年纪大了,很久都没有书籍出版。再加上,我看了你发给我的员工分析报告,结合长板短板,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总编室里不需要那么多人。”
“可是以许文姐的专业能力,她就应该是留下来的人啊!”
欢迎突然反应过来,许文姐被开除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那份报告?就因为自己对她多加赞美之词?
她脱口问道:“难道就因为我把许文姐写得那么优秀,你就故意把她开除了?”
庭樾的表情好像听到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摆清楚你的位置,你的建议只不过是我的参考而已,裁员名单是我综合考量公司的发展拟定出来的。”
欢迎情绪上头:“可是你开除了许文姐,那就足以证明你就是一个外行!”
庭樾笑得更加不可抑制,“没错,我就是一个外行。”
他靠近欢迎,眼神一冷:“可是你们这些内行人把公司经营好了吗?你们这些内行人令公司年年亏损,把生长出版公司弄得快要倒闭,你还以为总公司愿意拨钱给这个榨不出任何价值的出版公司吗?生长出版公司现在的第一要义是活下去,那些不能给公司制造价值跟利益的人,就应该离开。”
欢迎兀自咕哝:“好一招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不,是济河焚舟,决一死战。”
欢迎负气道:“那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是你口中那些不能给公司制造价值跟利益的人,你也把我开了吧!”
庭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这就是你对自己的自我定位,那你就递交辞职申请吧。”
欢迎咬着牙,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的脏话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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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办公室的争吵声,连门外战略部的编辑们都听到了。
办公室门一开,众人都不敢吱声,好像无事发生般低头继续工作。
欢迎走出来,气鼓鼓地打开OA系统,正要写辞职申请,一扭头瞥见从许文姐那拿来的《民国时期东北民俗学考》的文稿。
许文姐留给她的便条已经握成了一个纸团,欢迎缓缓展开,看见那句“你要好好干,我期待着这本书的出版”之时,她却又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