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年一直平安顺遂,所以才没一个人能懂,对于一个在四岁那年相继失去亲爹亲娘和两个亲哥哥的人来说,家人从来都是最重要的。
魏君怀四岁时家乡遇灾,随父母兄长离乡乞讨寻找生路,这一年父母兄长本来不该死,可他们讨到的食物总是被人抢走,先是母亲在他眼前咽气,接着就是父亲,然后是大哥,最后是二哥。
他能活下来,是因为父亲定下的规矩,但凡有能吃的东西,要让家里最小的先吃。
之后他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人间游荡,天幸六岁时被一个老瞎子收养,然后跟着瞎子站桩练拳读书识字,直到瞎子死后,十八岁成为治安局一个编外人员。
他从来没怨恨过这个世界,恨的只是当年那些不讲规矩抢走他们食物的人,所以他很喜欢这个差事,因为这个差事面对的就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如果说他有什么可称之为崇高的理想,那便是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欺负人的人存在。
于是他没日没夜悍不畏死,疯狗一样。
曾经辗转千里只为将一伙好逸恶劳的抢劫犯绳之以法,曾经孤胆英雄般深入穷凶极恶的悍匪中卧底一卧就是三年,曾经仅凭一人双拳就将二十八个手持砍刀的人撂翻在地抓捕归案。
到今日为止,体内还留有两颗无法取出的弹头,全身十七道伤疤最长一道接近一尺,狰狞恐怖触目惊心。
后来他才明白,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坏人也是抓不尽的,他们就如烧不尽的野草般长出一茬又一茬,于是弃武修文,开始学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开始学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不再是一个徒有功勋的莽夫,肚子里越来越多的墨水让他补足短板,于是踏上仕途。
可惜那个带给他安稳岁数能做他爷爷的老瞎子早就说过他不适合做官,结果一语成谶,即便有一身无人胆敢掩埋的耀眼功勋,这么多年也没能迈出石门市。
他不知道老瞎子教给他的是什么拳法,但能走到今天,十二年站桩练拳功不可没,所以他知道有些传承绝非只具有观赏价值的花拳绣腿,既然如此,那么神鬼玄学究竟是否存在?
范晓明猜的不错,他的确从传统神学院引发的风波中嗅出几分端倪,曾经亲眼见过老瞎子只靠两次借力就轻松攀上五米高的古城墙,对这类事他自然要比别人更容易接受。
只是这种隐世高人这么容易就能叫自己撞上?他觉得不太靠谱,能遇见一个老瞎子就已经是天大福气,他不觉得自己有足够造化再碰上第二个。
依然选择尝试,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复杂原因,单纯只是因为他真的乱了方寸,心存侥幸抱着万一希望,至于这么做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造成什么后果,没心思去想,只知道不这么做以后才会后悔。
病房里两对夫妻,或许各自心里转着不同念头,但都沉默着等待着煎熬着,就在这越来越压抑的静谧中,房门轻轻敲响,范晓明推门进来:“领导,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