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纹没有答话,颤抖着转身离开,头顶的金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摇荡着,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地隐没在黑暗的尽头。
剪春望着姜韵纹的背影出神,她终于注意到韵纹裤脚里滴下的血。剪春仿佛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脸上乍现出阴狠的笑容,转过身快步离去。
藏在阴影里那双藏蓝的绣花鞋生出魂灵一样朝姜韵纹的方向追去。
大雪如银色的刀片,深情地切割着世间的一切。姜韵纹迎着风雪踉跄地跑到荒芜的后院。前院的恢弘的灯火把后院衬托的更为阴冷苍凉。那双幽蓝的绣花鞋在后面紧紧咬着她。姜韵纹不时回头看去,身前身后唯有刺骨的风刀雪剑,红绣鞋也跑丢了一只,肮脏坑洼的泥地将她白嫩的脚染的污秽不堪。她慌张地绕过一口枯井,跑进废弃的佛堂,似乎此时能护住她的唯有那尊爬满枝蔓的佛像。穿着蓝绣鞋的暗影也朝佛堂奔去。此时,在枯井旁的老槐后面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神秘人,这人轻轻捡起姜韵纹跑丢的那只带血的红绣鞋,静静凝望着佛堂。
姜韵纹惊恐地缩在佛像背后,她祈求着佛祖能睁开眼看看自己。穿蓝绣鞋的脚缓缓迈进佛堂,一条长长的人影覆盖在佛像之上。佛堂静的出奇,姜韵纹用力捂着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突然,蓝绣鞋蹬上佛龛,一张画着京剧女旦脸谱的鬼脸出现在姜韵纹的头顶,姜韵纹瞪大双眼惊叫一声。这时,她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佛像旁的烛台,伴随一阵响动,姜韵纹身下显出赫然打开一道石门,她顷刻间滚了下去。
姜韵纹缓缓抬起头,她发现自己滚落到一个神秘幽暗的空间里。月光,是啊,到头来陪伴她的只有那小小一片凉嗖嗖的月光。她的头磕破了,血淌了一脸,月光之下凄美骇人。她艰难地站起身,想要找到出去的路。突然,黑暗中亮起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姜韵纹惊诧地看过去,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那一点点金色光亮。这时,四下回荡气幽咽的鬼泣之声,姜韵纹顺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寻过去,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蜷在角落里呻吟、扭动。他枯瘦的双手将白皙的身体抓出一道道红色的印痕,胸腔里不断发出“血......我要血......”的哀鸣。他,就是宫家的三少爷宫碧尘。他似乎嗅到韵纹身体里流淌出的血的味道,猛地转过身,清冷、瘦削、阴郁的面庞上竟无一丝血色,一双被血水浸红的眼锥子般紧紧盯着韵纹脸上的血,他裂开嘴,像野兽般匍匐着凑了过去。姜韵纹吓得连连后撤,一下子跌倒在地,口里不停喊道:“你......你要干什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别过来......你到底是谁......”绝望的喊声在幽暗的空间里回荡,宫碧尘猛地压住姜韵纹,在她小巧的脸边嗅了嗅,姜韵纹能感受到对方体内传递而来的热气。宫碧尘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挂在韵纹脸上的血,他舔了舔泛白的嘴唇,贪婪地吸吮手指上的那点隐红,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彻骨的满足。微弱的煤油灯光蓦地闪烁起来,宫碧尘邪恶地向姜韵纹扑了过去,伴着姜韵纹发出的最后一声尖叫,一滩血霎时溅在煤油灯的玻璃罩上。
不知过了多久,雪城在大雪的遮盖下完全陷入了沉睡,年三十儿就仿佛和从前无数个大年夜没什么分别,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了。黝黑的暗室也安安静静的,姜韵纹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那片阴冷的月光里,月光对她还是极好的,就算死了,也要给她一点光亮,凭着这点亮已经能够令我们看清她周身凌乱的血渍以及脖颈处那深红的牙印,仿佛恶魔的印章牢牢地镶嵌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宫碧尘光着清瘦的膀子静坐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小狗,他的嘴边挂满了血——美味、新鲜的血!他缓缓抬起头,呆滞地望着立在姜韵纹尸体旁的高大人影,轻轻叫了声“哥哥”。那人便是宫家的二少爷宫鸿羽,他比宫碧尘略涨几岁,脸上的金丝边眼镜在黑暗中熠熠生光。宫鸿羽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看了看弟弟,又瞥了一眼姜韵纹,沉默地拉起姜韵纹的手臂,将她拖离黑暗,月光照射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