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夏天,正是所有人都躲在家中避暑的时节,午后,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敲响了她的房门。
那姑娘容貌平平,却能十分容易的看到她为了美丽所付出的努力,一身白色曲裾,如墨般的黑发被一根红色发带整整齐齐的扎在身后,还有稚嫩残留的脸上,妆容虽瞧着重了些,但整体看上去不失大雅。她身形消瘦,眼神中透漏出的满是疲惫,似是为了见她,才勉强打起三分的精神。
敲门的姑娘就是小桃,她见着来人先是习惯般的挤出来一丝笑容,然后才开口:“覃姐姐,听闻你这里可以瞧病,我来找你看看。”
她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胳膊像不是她自己的且毫无支撑的耷拉在身体两侧,很容易就想象得到她是如何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经她所描述,她不仅时常头晕乏力,而且胸闷气短,身上会时不时有些刺痛,每天不是失眠就是嗜睡,这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结合她的状况,覃语晗把了她的脉,发现身体只是有一些体虚,并无大碍,于是她就给她抓了些药让她拿回去调理。
时间一长,二人便渐渐地熟络起来,但是覃语晗发现小桃的状况依旧没有改善,她问小桃以往嘱咐她的是否一一照做,小桃满口称是,但眼神里却始终闪烁着一丝迟疑不决的光。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记得那是小桃最后一次来找她拿药,临走时,小桃终于忍不住回头:“覃姐姐,如果是你,被困在让人喘不过气又十分黑暗的牢笼里,用尽了千方百计都无法获得一线生机,你会怎么办?”
小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一说话,就会习惯性的先露出笑容,这次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呈现在脸上的笑容却像是五官错了位,十分地难看。
“我当时绞尽脑汁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甚至看着她那张脸连稍微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我就一直沉默着,一直目送着她从我的面前离去。”
覃语晗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语气也随着心情的变化越来越沉重。这份压抑似乎也感染了隐匿在黑暗里的那个人,他安静的一言不发,连一呼一吸都跟着覃语晗故事的节奏走。
那次转身回眸,变成了覃语晗最后一次看到小桃。她再没来找过她,听隔壁说她没多久就嫁给了村里神婆的儿子刘昭,还染上一种不能见人的病,覃语晗几次想见她都被刘昭拦在了门外。村民得知后不去劝她给小桃治病,反而劝她少管闲事。仅仅将近一年的时间,小桃就撒手人寰。
事后,村里人频频死去,死去之人的脖子上全都留有一道狰狞、露骨的血痕,表情十分惊恐,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虽然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但村民却都认为是覃语晗在替小桃报复他们,一群人趁着夜色一次又一次的闯进她的家,想要将她扔下山崖,她在逃跑时无意间失足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山洞,并见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就提前在这里放一些食物和柴草,暂时把这里当作下一次他们追捕她的庇佑之地。
“小桃的死一定有问题,不然他们那么心虚做什么!”
覃语晗恨不得将眼前熊熊燃烧的火苗望眼欲穿,仿佛那团火苗就是围追她的村民,但下一刻看到自己沾满泥土的绣鞋时,内心的那团怒火瞬间被现实浇灭,是啊,她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弱女子,连自保都做不到,又怎么能扳倒久住穷山恶水的刁民呢?
委屈、无助一时间将她笼罩了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柔弱的小兔子。
似是想要掩饰悲伤,她话题一转,“公子,我再试试你身上的红色丝线能不能切断吧,它是什么东西,怎的这般坚韧?”直到这句话说完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说错了话,丝毫忘了自己一看见红丝线便会胆战心惊的事情,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她只好站起身来,拍了拍垂地的衣摆,慢慢朝他挪去。
不远处的那个人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听见这句话,他就像是突然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轻笑起来,“你该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险。
这股气息扑面而来,却遇到覃语晗周身时被轻轻松松的迎刃而解,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安排他们两个人相遇。
她一脸无畏:“我觉得你疼,只是单纯的想救你罢了。”
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救一个相处了一阵子的人也情有可原。
对面的那人身体微微一怔,接着便陷入沉默,墨色的刘海半掩住他的面容,露出的嘴角没有半点动弹。
就在覃语晗以为他不想再说话时,他语气听不出半分感情的开口:“这是怜生,算的上是云家法器,与云家其他法器不同的是它凶险至极,普通的刀剑砍不断,火烧不断......”他眼眸动了动,刚想说出只有用以命换命这唯一一个办法时,却止住了。
“忘川谷云家!”
覃语晗听了难掩吃惊神色,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就连她这个对武器不甚感兴趣的人也十分清楚,若要问谁家武器独步天下,非忘川谷云家莫属,世人对云家武器的评价是这么说的:“长剑玉峰堪截云,弯弧五百步,长戟八十斤,万人血浸。”她着实没有想到,今生居然能有幸看见一回云家的武器,却是在这样的场景。
她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用手指轻轻触碰眼前那根耀眼的红丝线,就在她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怜生的刹那,一抹鲜红随即淌出,且瞬间就被红丝线吸收殆尽!她瞳孔骤缩,慌忙将手收回,但红丝线似乎没有想要罢休的样子,它很久没有尝到新鲜的血液了,一时间,整个洞内的丝线都因饥渴而颤抖不已,发出嗡鸣不断。
怜生根根红线穿透他的关节,身上的任何地方,只要稍微动一下,锋利无比的丝线就能将身体的某个部位直接削下来,它切东西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显而易见的是,他的世界比她的世界要残酷、无情。但,又毋庸置疑的是,这就是他的结局,等他的身体支撑不住的时候,就会像这样散落一地,到时候,她可不敢来给他收尸。
“怕了?”
还没等覃语晗接话,他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洞外一些十分细微的声响:“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