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笑话!山贼一流,不归附朝廷,扰乱人间,说什么偷他们的羊马!我要取了他们性命,除之而后快!”
“住嘴!什么是贼!谁又是窃贼!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求助于人,你若不守规矩,无端生事,”只见他用脚飞踢起一块石头,那石头一直落下万丈深渊,听不见任何回响,“这就是你的下场!”
果然没走多久,他们就在半山腰碰见了山地人。一阵突然而至的冰雨,迫使他们寻找遮蔽。老人在一株高大青松树的灰绿枝杈后看到一个浅浅的山洞,但当少年王在石梁底下弯腰要进去,老人却看见洞内有橙色的火光,意识到里面有人。“进来暖暖身子吧,周大人。”一个男人喊,“这儿的石头足够为我们大家挡雨。”
他与他们分享麦饼和腌制的硬肉,还从随身携带的酒袋子里面倒出一点麦酒,但始终没有报上姓名。老人看着他,几十年不见,他也想不出这人是那家人里的儿子还是孙子了。只见他穿着松鼠皮斗篷,身边放着树木枝叶编织的帽子,脸上大面积涂抹了灰土的颜色,看不清形容——他们是这样的,在山中生活几十年后,隐秘自己的技术一流,身心早已与山林融为一体。
“这儿离山下还远吗?我们今晚上还能走到吗?”避雨期间,少年问那人。
“对会飞的鸟来说不太远,”那人一双眸子在火的映照下闪闪发着光,“要是没翅膀,就难走了。”
那人取出匕首,削起一根棍子。“家父常说,先王在世时候,北地的姑娘家满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沿大道游玩而不受骚扰,村子与客栈,家家的门户、食物和水都对过路人施舍。如今不同啦,夜晚渐趋凄冷,门户白天也都关闭。山林由野兽占据,士兵沿途征兵不论年岁。”他看了看老人,又斜眼瞧了瞧一身戎装的少年人,“周大人这是要被迫去从军?”
“噢?!”少年王立刻一边手摸箭袋,一边刚想搭话,老人立刻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老人转身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和手臂,“劳尊驾费心,我很好”,然后点起一根旱烟。
当晚他们一起度过,因为雨雪片刻未停,直到深夜。只有马窝在洞里久了,不时想离开山洞,等火堆燃至余烬,少年王便让它出去了。马不像人那样害怕潮湿寒冷,而夜晚在呼唤着他。雨雪止住,月光给湿漉漉的树木洒上一片深浅不一的银色,将灰蒙蒙的山峰染成洁白。不时有猫头鹰在黑夜中啸叫,于松树之间静默飞翔,也有动物沿着山坡走动的声音不时传来。他们都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坠入梦境中,陷进午夜的气息与音响。
第二天早晨醒来,火已熄灭,那个山里人不见了,但他留下一块腌肉肠、一打麦饼和一壶酒,都整整齐齐地包裹在一块灰白相间的布料里。饼里面,有的掺入了松子,有的掺入了树莓。老人和少年各吃一个,又喝了点酒热热身子,呼唤来黑马,就又出发上路了。
“这一家的男主人本是前朝国之重臣,宣启元年,被朋党冤枉判了死刑,全家连坐,他唯一的儿子在逃亡路途中,被追兵追到悬崖边,无路可走想要和妻子一起跳崖自尽时,我救了他们,将他们安置在这里,转眼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不是山贼,是有人偷了他们的家。”老人说着,回头看了看昨晚上留宿过的山洞。
原来是乱臣贼子,少年王脸上快速扫过一撇冷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