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压低声音,语气变的很重,她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几岁,“只要你大哥登基,你一辈子胡闹一辈子顽劣,也无人敢管你。”黑漆漆的夜里,她攥紧手心,“可你知不知道,如果登基的不是你大哥,而是其他皇子,你和我的下场就会是今日的陈妃,或者更不如!”
易朝华看了一眼被溺死的陈妃,只是冷漠道,“母后的本事,不会帮大哥争不到皇位。”
听他的话,皇后显然是怒了,“漠北的事情这么久,也该是过去了。你谋划陈妃到你父皇身边,是和本宫赌气,还是有意要和你皇兄一争?”
易朝华扶着身边的桃花花树,一拳捶上去,桃花落了一地,落在二人身上,愤愤不平,“母后眼里从来只有皇兄,儿臣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母后亲生的。”
他身子微微发抖,仿佛要将腹中的所有不满都说出来,“并不是我生性只懂胡闹玩耍,而是我碰了碰上阳宫里的案宗,母后便说那是皇兄的,和李束大人多讨论几句资治通鉴,母后便问儿臣为何不去看那些话本戏剧了?就连围场狩猎,母后也提醒我不可猎得更多的猎物。否则父皇如今总是笑,昔年儿臣十岁便可猎得黑狼,如今连弓箭都握不准了!”
皇后叹里一声,觉得眼皮十分的重,然后咬牙问,“你恨?”
易朝华答,“我不恨。但生为热血男儿又岂无建功立业,赢得功名之心?”
皇后全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似的,“本宫不许你和他相争。”这句话却不像平日里的霸道专权,反而生出几丝难得见到的柔软。
易朝华冷眼冷言,“母后既然不愿意我卷入此中,又为何逼死了薛玉?母后实在是太贪心,又想用我的婚姻谋得最大的利益,又不想我牵扯政治。”
皇后问,“如果当年在定北楼没有逼死那个女人,你会不会回京城来?”
易朝华捏紧拳头,一双黑眸剔亮,像是黑夜里的星星,带着少年意气的期许,“儿臣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期待。”
他的话像是又烫又滚的热焰,滴在每一个地方都要烫出疤痕来,最后无助又慌张,“我斗不过母后,甘拜下风,请母后放我们回漠北。漠北只有一个绿芜,可这后宫里有千千万万个绿芜。我的婚事已经为母后博得了与李家的联系,想必我也是个无用之人了。”
他明里不说,暗里却有意无意的指柳青青。柳青青是皇后乳母宋嬷嬷的女儿,宋嬷嬷跟随皇后多年,何况柳青青也不过是闹了些不痛不痒之事,所以皇后并没有明着处理柳青青。
皇后疲倦的叹口气,“罢了,你们去吧!只是你舅舅才从漠北回来,说那边近来不太太平。我们燕国攻下漠北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部落里都蠢蠢欲动,伺机而动。”如此一番倒真像是母子临行前的叮咛和嘱托,而他的母后,尊贵的皇后娘娘又恢复了平日里母仪天下的慈爱。
易朝华勾起嘴角,嘴角带着讥讽和冷笑,五年前的漠北又何尝太平,可是她把他扔到漠北,说弃便弃了。他从来都是她遗弃的儿子。
易朝华不再说话,目光模糊,像有什么在其中打转,是火红火花的烙印,印了字在眼里,他低下头看见已经平静的湖水,心下一缩。
陈妃死了,陈妃一直都是他的棋子。所以他才能提点李长安在宫中的行为。而这几年间他在宫中设下的一个局已经全被他的母后铲除个干净,因为皇后不允许他碰任何政权。
易朝华从假山上的台阶走下来,感觉疲惫到了极点。可又觉得轻松自在极了,他又可以做个每日闯祸的纨绔子。一不留神连着从藏珍阁取出的瓶子又险些打碎了。
喝了些酒,踉踉跄跄的走到五哥府上,易朝华扶了一把回廊里的栏杆,一把坐在松竹林子边。易朝然见着无人,扶了一把,“你慢些!”
易朝然问,“怎么了?又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