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谢倾提出的要求,远睦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化疗前的评估和准备工作。
精密计算过剂量的药物沿着长长的塑料通道,缓慢滴进华婉的血管。
血液会带着这些外来的援军奔赴战场,与潜伏在各个器官里的肿瘤细胞展开殊死拼搏。
但狡猾的癌细胞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最擅长用和善的面具伪装自己,和体内正常的细胞大军打成一片。
为了彻底剿灭敌人,援军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承载着战争的主体很快开始恶心呕吐,甚至出现过敏反应。
这些普遍在化疗三至五天后才会产生的副作用,争先恐后地出现在打上针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华婉身上。
她本就形销骨立,一通折腾下来,更是面无血色。
即便如此,华婉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慰谢倾。
“倾倾,外婆能撑过去,你别害怕。”
她明白谢倾恐惧的根源——
自己已经是外孙女身边,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所以她愿意承受一切苦难,只为永别的时刻能晚一点到来。
谢倾始终陪在外婆床边,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无能为力。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
立身于生命的T字路口,向左,是一往无前的死;向右,是苟延残喘的活。
这本是该由当事方自行抉择的人生命题。
可她出于私心,替外婆做了决定。
在华婉又一次躬身呕吐时,谢倾把护士叫进病房。
“付姐,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出去一趟。”
温厉见她要出门,也没问她要去哪,默默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穿过空旷的走廊。
谢倾推开消防门,迈步进了廊道尽头的楼梯间。
温厉驻足于门前,门后传来女孩压抑的哭声。
他正欲推门的手复又放下,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谢倾哭声渐息,遂听见身后传来有节奏的敲击。
笃、笃、笃。
外面的人只叩了三下,而后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给出回应。
谢倾不想被人看见她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惨相,只把消防门拉开一道小缝。
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掌心向上,托着一包湿纸巾。
她把湿巾接过来,那手缩回去,很快再次探进来。
这回,温厉递进来的是个用纱布包裹住的手掌形冰袋。
谢倾抽出一张湿巾清理脸上的痕迹,随后把冰袋按在眼周。
“谢谢。”
她轻轻回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
谢倾从楼梯间出来时,除去眼部周围的微红,已经瞧不出大的异样。
手掌冰袋融化得只剩下一半,连同纱布一起被丢进垃圾桶。
温厉一手捂住谢倾的眼,一手握住她被冰袋冻僵的指尖。
一旦人的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谢倾鼻腔里萦绕着男人手心淡淡的香气,是佛手柑的味道。
“别动。”
温厉看出谢倾想要侧头避开他的手,柔声开口。
“把眼睛周围捂热,才看不出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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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倾和温厉并肩回到病房,华婉虚弱地躺在床上,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护士取下空了的吊瓶,换上一瓶新的。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