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细看,见那东西形似蜈蚣,身分多节,自书佐颈后探出部分约有三尺长,身体两侧各有一排细足。
可它又不似蜈蚣那般身足如硬甲,而是全身如灰白凝脂,两侧细足也似飞线般各自缓缓舞动,周身还隐约散发着黯淡的白光,身躯扭摆间又时而闪过如缸中水膜般的炫彩。
徐焱和典沛、公子建了然,这东西,自然就是许昭所说的那种白蚰,只是比起马儿吐出的那些,要更大更炫丽而已。
看着这散发奇光的扭摆白蚰,众人一时呆立,不知该感叹其瑰丽还是诡异,亦或两者兼具。若不是已有之前种种惨痛经历,众人真要惊其为天降神物。
可徐焱那探邪的本能告诉他,此物是彻头彻尾的邪祟,对它面前所有活物都满是吞噬和占据的恶欲。
就在一晃神间,白蚰突然猛地从书佐背后钻出,书佐随之如被抽去脊梁般瘫伏在地。白蚰身上生出如线足般的细丝,将身上残留的血肉裹紧体内,便朝着公子建穿梭而去。
典沛一声大喝,就横身在公子建身前,抬脚要去踩那白蚰。可就在典沛落脚前的一瞬,徐焱一个肩撞把他顶开,徒手掐住了白蚰。
四尺长的黯光白蚰,就势紧紧盘绕在徐焱手臂上,两侧线足与身上生出的细线,一同刺进徐焱肌肤中。白蚰半透明的线体和身躯下,可见徐焱的鲜血被一股股吸入。
徐焱的手臂霎时缓缓萎缩变细,伴随着他的撕心惨叫,白蚰突然流光大盛,整个身体散发着如虹炫光。
“子明!”
“子明……”
“韩……税君……”
天旋地转间,徐焱感觉自己如坠深潭,众人的呼喊如隔着水面一般呜哝不清。他感觉眼前景象全部扭曲,继而归于虚无。
他好像穿梭在无风的天空,只觉得在混沌中前行,而不闻咻咻然之声。前方突然出现一道亮光,那亮光随着他的穿梭逐渐变大,成为一条山谷裂口,他随之从那裂口进入一片前所未见的天地中。
只见四下荒地中寸草不生,只有无数发着黯光的白蚰爬行攒动。天空中似是有不止一个太阳,一圈圈圆形虹圈,如水泡般挂满灰黄的天空。而在天地间,一大颗散发着炫彩光芒的光球,正等待着将他吸入其中。
徐焱心中满是恐惧,他感觉到随着穿梭向前,他的生命亦在缓缓流逝,他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光球吞噬到不剩一物。
“儿啊……”
突然一阵朦胧的呼喊,不知从何处传来,致命的穿梭亦迅速停止。一声声呼儿声愈发清晰且逼近,就见灰黄的天空突然如破镜般裂开,大团如乌云的翻滚异物自裂口涌入。
光球的炫彩之芒化作流光,如汤羹般被那乌云异物吸进裂口。徐焱感觉到这天地间顿时充斥了愤怒、不甘和恐惧,而他自己心里突生出一股得意之气。
他知道,那个自称他阿母的邪祟,又及时出现了。
果不其然,乌云中伸出一条顶部有眼的巨大蠕足。那眼睛伸到他面前,突然精光大盛,他感觉自己突然被人从天上丢下,快速向地面坠落。
“子明!”
典沛洪钟般的呼喊传入耳中,徐焱的感官从幻境中脱离。他发现正缓缓瘫软倒下,目力可及最远处,便是狸媪所藏的屏风。
一阵腾烟自屏风后升起,紧接着一道黑影跃出。待黑影落地,又化成了佝偻破烂的狸媪。但她却以不属于老妪的速度,向他疾步奔来,在路过书佐时头都不回的将骨杖猛然拔出。
“这老妪……颇有些气力……”徐焱兀自沉吟道。
狸媪冲至徐焱身边,从墙上卸下火把,对众人大喊:“凡有形活物,大抵惧火!”
正一筹莫展的众人如梦初醒,赶紧卸下火把,同狸媪一起去烫徐焱手臂上的白蚰。
果不其然,白蚰遇火处,便真如凝脂般收缩融化。白蚰赶紧收回扎在徐焱身上的线足,跌落到地上,准备逃窜。
众人将白蚰围堵起来,无论它往哪个方向走,都有人持火把等着它,并将它身躯融去一截。
公子建已发现徐焱手臂又在缓缓恢复,于是趁这个空档解下大氅,盖在了徐焱手臂上,以防路忠等人看见后节外生枝。
“停!留一些!我需弄清这是何疫邪!”
眼见白蚰已经被烧至不盈三尺,狸媪赶紧止住众人,再掏出陶罐将半死不活的残虫装入封好,又和大家一起围到徐焱身边。
徐焱掀开大氅,之前被吸瘪的手臂已恢复如初,狸媪赶紧补了一句:“好在及时,保住了臂膀……”
路忠和甲士们啧啧称奇,徐焱则与三个知情人相视一笑,便一骨碌爬起身。此时一个微弱无力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
“路……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