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身上那些灰白脂看,这些羯人遭受过近乎非人的折磨。不仅身上被剥去大片的皮肉,连头脸的皮也被全部剥除。他们身上还被生生切掉一些肉,以便用白蚰黏合。其中两人还各被斩掉一条腿,才变成了现在四足而立的样子。
而他们身上长出的数十条细长肉藤,也是因为曾被生生剜出数十处伤口。
徐焱等人没想到,那个幕后黑手竟然对这三个羯人下了手。这些羯人算不得同伴,甚至可以说有仇隙在,但如此凌虐折磨,甚至将羯人做成蚰奴,也实在太过于残忍。
不过最让徐焱意外的,是其中一个头所说的“灵陉”二字。这是他第二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说他,到底什么是灵陉?这三个羯人,和兀兹方守,莫非也有什么关系?
“那人要用这些羯奴灭口!我等该如何?!”典沛问。
徐焱的思考被打断,眼见三头羯寸寸向前,他赶紧盘算起对策。眼下居室内相对狭小,想硬拼也难以施展,搞不好要伤及自己人。
若说借助日头,先不说三更正是夜最黑的鬼时,他们身处没有窗的石堡中,就算在白天也得凿开墙,才能用日光克制眼前的怪物。
……凿墙……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喊那些绿泽军和胡人来,还有居延守军。哪怕他们能吸引一下三头羯注意也好,可以把这怪物引到石堡外,那里地势宽敞,也便于再做打算。
“刘飞!起来帮忙!钟越!董连……”
徐焱和典沛一边护着公子建向后,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人都喊了一遍。可居舍门外,却一丝回应都没有。
而此时那三头羯,已经抡起近前的三只手臂,挥着弯刀朝他们砍了下来。
三臂持刀齐齐落下,典沛护卫心切,前冲一步抬戟横挡。徐焱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大喊一声“小心”,便急急冲到典沛身后,与他背对而立。
随着徐焱一声闷哼,两声利刃割肉的噌然声随之响起。公子建和典沛这时才愕然惊觉,那三只羯人手臂竟如无骨软鞭一般,在被典沛戟柄挡住后,又借力向典沛后背甩回。
这番变故难以预料,三人都没有穿戴护甲。若不是徐焱先一步看出端倪,任典沛皮糙肉厚,也得硬生生吃下三刀。
可这就苦了徐焱,此时的他虽两手挡下中间最致命一刀,另外两刀却直直插入他左右两肋间。
“子明!”
公子建惊呼,徐焱随之一口鲜血喷出。
典沛虽看不见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见呼声与喷血声,已猜出七八,心急之下一声暴喝,猛力挥戟将三只手臂齐齐砍断,又抬脚踢在三头羯身上。三头羯挨了如怒牛奋蹄的猛踹,向后踉跄几步便失衡倒下。
“子明!你可好?”
典沛疾呼着蹲在徐焱身边,徐焱疼的青筋暴起、汗湿两鬓,嘴唇也抖个不止。肋间中刀,一呼一吸间都如撕心裂肺,他翕唇道:“好……嘶……好个……阿母……蛮牛……”
典沛知道徐焱伤成这样,全是因为自己的莽撞,羞愧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徐焱则紧咬牙关,紧盯着摔倒的三头羯,左右开弓将两把刀一点点往外拔了出来。
随着“叮当”两声,胡刀落地,徐焱两肋的伤口涌出汩汩鲜血,他也疼的面色苍白气喘不止。公子建和典沛急着寻干净布条,想帮他堵住伤口,却被徐焱抬手挡下。
徐焱闭眼凝神,三个粗重的呼吸间,公子建和典沛惊见他的伤口竟迅速愈合,肋间肌肤上除了血迹,连一丝刮痕都没留下。
徐焱睁眼长吁一口气,就见两人拧眉对视,又齐齐看向他。他们眼中虽有几丝恐惧,却没有丁点的敌意,更多的则是担忧。
徐焱心中有些暖意,犹豫着说:“有些事,我本想晚一点……”
话没说完,他突然瞪着眼睛一跃而起。公子建与典沛随即转头,就见倒地的三羯奴,三条断臂已生出灰白肉肢,与身上的肉藤一起撑地,继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缓缓起身。
“蛮牛,你看看,乱挥兵刃,反给他添了助力……”徐焱说。
公子建急问:“现在该如何?”
徐焱扫视了一圈,再次认真琢磨。破壁借光,绝无可能;喊人帮忙,又不知为何全无回应。
那就只能用……火?
他突然想起被鬼头虿围困时,典沛和居延守军就是用一种会炸的火瓶帮他脱困。可此时在近乎密闭的居舍中,若以火焚敌,自己怕是要先呛死了。
徐焱正不得其法,三头羯已经重新站稳,拖着步子向他们再次逼近。典沛牙咬得咯咯作响,怒道:“索性砍他个百八十块,看他能长出多少来?”
徐焱瞪大眼睛看着典沛,典沛自知又莽撞失言,赶紧自己打嘴。可紧接着徐焱却说:“倒是个法子!眼下也只能和他斗狠了。蛮牛,你放开四蹄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