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卧房门口的甲士还未走,另一头的甲士盔甲声已经依稀可闻。如此一来,真的成了狗入穷巷。
徐焱已经做好了耍无赖的准备,大不了就说出来找茅房。至于为什么他们不在上房,就说自己爱热闹,就爱住那个大屋……
正琢磨着,忽听旁边“哗啦”一声响,转头就见典沛愣愣的看着他,手上抓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铜框,旁边的墙角处还有一个方形大洞。
“这……这是石堡内的风道,可钻进此处先躲躲。我以前在军中守城时,就这么钻过……”
徐焱和公子建各自拍了典沛的一个肩膀,徐焱叹道:“真是牛到墙边必有洞啊,带着你果真没错!”
徐焱率先钻入风道,见风道横竖足有两人宽,侧壁还有铜制悬梯,便攀上梯子,招呼两人陆续进入。
最后进入的典沛还不忘伸脚出去,把卸掉铜框时崩裂的碎土石往里划拉一番,然后屈身把铜框安好,思虑周全一看就是惯犯。
他们进去片刻,一队甲士便从洞口经过,拐过拐角向着他们的卧房处走去。
“子明,退不出去了,怎么办?”公子建在下方问。
徐焱向上张望了一番,说:“石堡内的风道四通八达,咱们可以顺着风道摸到议事厅去。”
三人攀上悬梯,钻入石堡二层顶上的风道内,正发愁要先往哪个方向去,忽听见似有争吵声传来。
循着声音与稀微的火光处爬过去,在一处开在室顶的风口旁,徐焱俯见下方竟果然是议事厅。此时居延都尉路忠正坐在中央,左右丞则争得面红耳赤,几近掀几拔刀。
公子建和典沛,也小心地把头凑近风口处向下看。左右二丞正吵至酣处,而路忠则慢悠悠地给自己斟酒慢饮。
左丞季明单脚踩几,向对面的许昭喝道:“那些个贼子分明就是假扮的,巡郡征税这种事,马腾将军从未向我提及。你听见他们假托韩遂旗号,就摆尾谄媚,何异于一只败犬?”
许昭白胖的脸憋得像个大红柿子,以手按刀柄,冷笑道:“韩将军为西凉首席,委派族侄巡郡征税,这事还需通报你家马腾老军奴?你也不过是马氏的狗奴,是想借构陷安降将军,向你家主人邀功罢了!”
季明气的黑瘦地脸颊不断抖动,脸上的须髯也跟着颤抖,宛如一只发怒的老猫一般。
他一把掀翻案几,拔剑向许昭道:“白皮猪狗,今日我季明便好好教教你如何做家奴!我这就带人去斩了那帮贼子,回来再斩你狗头,一通悬于居延城楼之上!”
许昭也笨拙的起身拔剑相向,胖脸上依旧挂着不屑地笑容:“棘皮贼,你当我帐下无人乎?明日一早,谁的头被送回主家还未可知!”
“够了!”
一声暴喝,路忠一掌拍在案几上,那小几竟然“咔嚓”一下断作两截,桌上的酒器也登时散落一地。
这一下不仅震住了季明和许昭二人,也让在上方偷看的三人吸了一口冷气。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路都尉,这一掌的力道竟丝毫不逊于典沛。
许昭收起剑,满脸堆笑地对着路忠浅揖一下,便端坐回几前,对着季明冷笑道:“粗鄙武夫……”
这一句颇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似乎他不仅是对季明不屑,连对路忠也不过是表面逢迎罢了。
季明则更不掩饰自己对路忠的蔑视,大喇喇地盘腿而坐,嘀咕道:“现在倒好大的官威啊,方才席上若非你犹豫不决,又早早撤了宴,我早将那伙贼子拿下了。”
路忠没有理会两人的不敬,捡起落在地上的酒壶和耳杯,把最后几滴酒用力甩进耳杯里,然后把酒壶往旁边一扔。
“哗啦”一下,酒壶碎裂四溅,季、许二人的身子都微微一震,看得出他们对路忠的武力还是有几分忌惮。
路忠举起杯,表情与声音都毫无感情地对两人说道:“当初路某来居延塞时,就与二位说好,左丞季明分掌军政典刑,右丞分掌田税财务,无论你们背后是安狄将军抑或安降将军,在这小小的居延塞内,我三人必须精诚协作。
“待两位期满便各回自家,何必现在为一个过路之人伤了和气?只要来人不与我索要军士钱粮,明天我便送他们出塞……”
上方的徐焱三人听得真切,彼此对视了一眼。看来这小小的居延塞里,水都不是一般地深。
自董卓一伙彻底覆灭,西凉便是韩遂和马腾分治,双方实力此消彼长,时而亲如兄弟,时而互相攻伐,但始终是明争暗斗不止,都力图独霸整个西凉,连居延塞里都被双方安插了自己的势力。
倒是这个路忠,看起来哪一边都不沾,他是哪一方的势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