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徐焱转头缓缓道:“公子,此次不是北行……是北伐!”
“北伐……子明,我说你如冠军侯,不是这个意思……”
公子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了说到打仗的话题,典沛来了精神,插嘴揶揄道:“啧啧,北伐……子明义士招募了数万大军啊,一眼都看不到头,这怕是要去封狼居胥吧?哎呦呦某吓得屎尿都要崩了……”
他说罢手抬至眉前,朝那个不存在的大军张望着。
徐焱一拳捶在典沛的粗臂上,满脸正经拿腔捏调:“这蛮牛竟敢取笑本将!现在本将手里,各路军马合计……大约有五十万吧!今晚就杀你这蛮牛煮肉,充作军粮!”
典沛哑然看着徐焱半天,禀报公子建道:“公子,子明义士怕是疯魔了,要不带他回东都,有甚金贵吃喝咱也别吝啬,他吃一口少一口了……”
公子建定了定,最终还是无奈笑道:“子明啊,我虽然还不甚懂你心中所想,但你所言所行,越来越有趣了。既然你说是北伐,那我们便是北伐吧!”
典沛看着公子建,顿时满脸忧愁,没想到公子也跟着徐焱疯魔了。
徐焱又一把拍在他背上:“蛮牛,人语你不懂,再琢磨脑浆子要散黄了,快给你主寻支笔来……”
“我要笔作甚?”公子建又不解。
徐焱从尸堆里找了一个衣衫较完整的尸体,用短匕割下一大片相对较整洁的麻布,转头对公子建说:“劳烦公子,作檄文,讨匈奴!”
听徐焱要作檄文,公子建叹了口气道:“好,既是北伐,合该作檄文,子明果然心思周密,我实不及你……”
“勿做此言!公子可比我聪颖的多,只是你们规矩对条框多,自然心思就被限制了。话说公子,檄文大概就提及这几处……”
徐焱对公子建耳语,公子建则连连颔首,称赞不停。
两人商量间,典沛已经跑到宫老旁边,把接下来要做的事与宫老等人说了一番。宫老叹了几口气,把记账册用的笔交给了典沛,便带着小厮和几个妇人进入一间民居中。
不多时,民居上便升起了炊烟。
公子建把麻布铺在地上,毛笔随手粘了些尸奴粘稠的绿血,弯下腰奋笔疾书:
“向闻天道有常,地道存纲。仁信忠孝,盖天地之恒律,万类之定则。婪暴虐厉,实蠹虫之鄙性,蠃豸之根恶。去律则而纵性恶,犹灭纲常以弃天地,当得人神共愤、万方征伐。
“夫江河东去,泽被南北,滋生万物,其流也仁;鸿鹄南飞,春和北归,归去循常,其羽也信;戌犬守宅,夙夜悬心,勿计贫富,其性也忠;羔羊跪乳,寒鸦反哺,至礼奉亲,其行也孝。江河禽畜,尚尊常律而守纲则,况天地之灵长乎!
“曩者,先汉孝武皇帝,遣长平、冠军,将百万之众,历四十余载,犁庭扫穴,却匈奴百里,去今三百余年矣。后汉明、和时,匈奴族分东西、地异南北,又有显亲侯窦固、大将军窦宪征伐北奴,教北奴西遁、南奴内附,去今又百余年矣。南奴由是称臣道子,合当尊礼教服王化,尽臣子之道以奉天子、和黎民。
“今有南奴撮尔小部,号曰兀兹,酋名折罗,聚妖士、兴淫祀、戮亲族、谋皇土,禀狼豺之性弃王化礼教,拥婪暴虐厉灭仁信忠孝。幸得汉匈良知志士,合兵聚剿以阻贪杀于棵苗。然兀兹折罗狼心不死、豺性难泯,逃遁浚稽兽窟苟息贪生,又遣邪淫妖士入凉州,散疫播疾、屠戮黔首,令天朝黎民死生不得安歇。忠臣良民,不根绝兀兹妖患,必遭苍天之咎。
“安狄将军马腾,伏波将军之后,忠贞勇烈、性仁贤厚,闻兀兹淫祀之乱,垂居延民生之艰,发天军十万以荡清妖穴。今命司匈中郎将徐利、校尉牛沛,募义兵三千,友联乌桓、鲜卑、羌各族援军两千,共计军员五千为先锋,即日出塞北击兀兹。
“各州牧守军马,应鼎力偕行,义正天威。传檄天下,以使闻之!”
檄文作毕,公子建又让典沛找水化开一些朱砂,略一思索,在檄文后像模像样地画上了一个印信。
徐焱看过公子建的檄文,大笑道:“哈哈,司匈中郎将徐利!这说的是我吧?天军十万、五千先锋,牛皮要吹爆了。不过公子这从天道纲常,引到兀兹该死,实是堆砌了不少字啊。我今日如厕前也写上一篇,就叫《犀利王奉天道讨厕石檄文》……牛沛校尉,你看呢……”
典沛也凑上前来扫了一眼,略有些失望道:“姑且不说牛沛这名……公子,这檄文作的……与你平时的文章差了何止天壤。你不是说,今后要写檄文,定要学祭酒陈琳那篇……那篇檄豫州文吗?这写的是个甚啊……”
公子建又裁下几块干净整洁的布,照着抄写起来,笑道:“若写得太像公子建的文风,那有些人一看便知是公子建所作。况且这可不是写给阿翁看的,这篇乱糟糟的檄文,怕是也根本不会流传下去……”
一式几份抄写完毕,宫老和小厮等人也从后厨钻了出来,手里拎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袋子,冒出一股股焦香。
“集里存的大半粟米,都已经蒸熟,又用方炉炕干做成粟餱,还有那两只野兔也切片烤干,和剩余干肉放在一起了。得闲就敞开袋口晾晒一下,散散水汽。这里还有些酱豉,粟餱煮熟了拌着吃吧。出了塞,记得自己挖些地黄丁和茖葱一起吃,否则容易胀腹……”
宫老细细叮嘱着徐焱,引得公子建和典沛一阵窃笑。
徐焱颇有些尴尬地打断道:“知了知了,我又不是头一回出集了,你怎的像个老媪一样,年纪大了还真不分阴阳了。倒是宫老,这集里破损成这样,壮丁死了十几个,我也要出塞,这集里你如何修缮?”
宫老皱着眉头,思忖一番,对徐焱说:“我年老力衰,这些年收留的孩儿又尚且年幼,一直在这边陲之地确实也不是办法。其实我一直盘算……”
“来了!来了!”小厮突然从集门口跌跌撞撞地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