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士!我们也该过去了!”典沛大喝。
徐焱看了眼摇摇欲裂的梯子,沉声道:“你先……”
典沛连连摇头,说:“我身形过重,恐压断了梯子,害你也……”
“让你先就先!我命大的很!”
徐焱的话不容置疑,典沛无奈,只好先行爬上梯子。对面众人都严阵以待,生怕典沛爬到中途掉下去。
可典沛实在身重,还没等爬到一半,梯子便“喀嚓”一声断裂,紧接着他硕大的身躯就直落而下。
“仲德!”
公子建一声惊呼,快步跑向房顶边缘,却听围观的众人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呼声。他挤开众人向下看,借着火光见德沛正躺在地上龇牙咧嘴。而他身下,还有两个活尸被隔着盾牌生生砸断成几截,已然没了生气。
好在刚才羯人们那一番舞,把大量活尸引开,典沛才不至于落进尸群。不过有这一声响,巷道两边临近的活尸,又拖着步子围了上来。
“蛮牛,别翻肚了,快上去!”另一边的徐焱大喊。
典沛忍痛起身,抓起地上的断尸朝两边扔去,砸倒了围拢而来的活尸。一抬头,见有半截梯子垂下,他连忙跃起抓住,又以戟为勾,手脚并用的向上爬。
众人也纷纷搭手,把四百斤有余的典沛向上拖拽。眼看尸群再次围入巷道,典沛的一只脚几乎落入尸手。他咬牙奋力一踢,踩断了临近一个活尸的脖子,又借着这股力向上一挣,总算爬上了铁匠铺顶。
帮忙拉扯的众人纷纷倒地,气喘不止,彼此皱眉苦笑,心想若真是一头牛倒好了。对面的徐焱见典沛脱困,也长舒了一口气。
而典沛甫一站稳,就独自拎起半截梯子朝向徐焱,大喊道:“义士快来!”
此时屋顶的裂口又阔了几寸,酒舍四面墙壁也开始微微摇晃。徐焱四下一看,见还有半罐灯油放在不远处,便随手捡了块破布包好,扔向了对面,被小厮跃起接住。
紧接着,他便收好刀与槊头,退后两步,然后跑到屋顶边缘一跃而起,伸手抓向了典沛伸出的半截梯子。
正当跃至半空,那股不祥感再次涌来。他不由得心想,有一阵没听见那扰人的埙声了。若奏埙者看见眼下这一幕,特意等他跃至半空时吹响,那岂不是……
果不其然,那阵呜咽急促的埙声突然传来,他眼前顿时又开始扭曲,公子建、典沛、宫老的头仿佛被拉长的泥团,一起朝着正中心旋转扭曲。
不仅如此,他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人和物都如旋涡般变形旋转。他感觉头疼欲裂,一阵阵恶心翻涌上来,心口也狂跳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挣扎脱出。
埙声不断如鬼魅般刺进他的耳朵,甚至每一个毛孔,他痛苦地嘶吼,忍不住双手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全身的力气瞬间泄光,身体向下坠去。
随着埙声高低起伏地变化,他眼前除了扭曲变化,还出现了如梦魇般扭动变形的鬼影;耳中除了刺耳的埙声,又有千百尖叫和狂笑回荡。
他下坠的身体突然一震,又迅速上升。他似乎看见眼前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黑影身周伸出一个个不断扭摆的蠕动肢条,紧缚着他的手臂,要把他拉到近前。
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他奋力地挣扎,想要摆脱那黑影的束缚。
“子明!”
“义士!”
一阵阵熟悉的呼叫传来,眼前的黑影突然消散。他看见典沛正抓着他的手臂,奋力把他向上拖拽。旁边的公子建和宫老,也伸手拉扯住他的衣袖。
随着他被典沛顺着墙边拎上来,旁边众人也揽腰抱腿地帮忙,总算把他拉了上来。
徐焱靠在屋顶边缘喘着粗气,可埙声不止,扭曲和头痛又一次传来。身旁的公子建看向宫老,宫老也满脸的茫然无措,只是不停摇着头。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在耳边“吱吱”响起,掩盖住了远处传来的埙声,也撕破了徐焱眼前的幻象。
他艰难地抬起头,豆大的汗珠随着额上青筋的纹路画下,充血的眼睛让他视野也一片红蕴。在他的面前,除了宫老、公子建和典沛,还有四个不苟言笑的羌人。
羌人们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同时吹奏着手中的羌笛。
很显然,所有人都听到了埙声,但只有他对这声音的反应如此之大。那四个羌人也看出了这一点,自发地围在他身边,用羌笛压过了那鬼魅般的埙声。
“那埙声……为何如此扰你?”公子建忧心道。
徐焱来不及回答,左右看了看,撕下衣角碎布扯成两片扔进嘴里嚼了嚼,又塞进了耳朵里。羌笛声瞬间小了一半有余,公子建等人的说话时几乎只剩下嘴唇在动,而那要命的埙声则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抬手对四个羌人抱拳行礼,羌人们停止了吹奏,对他微微点头作回礼。
徐焱的目光扫视四周,确认从酒舍逃出的人一个都没少。可当他的视线越过众人,却见那几个西域胡商竟在屋顶升起一小堆火,并不停说着胡语祝祷着。
正纳闷间,身后的酒舍突然“轰”一声响,火光从门窗和其他缝隙中喷涌而出。酒舍之中和临近的活尸瞬间被火舌吞没,酒舍也终于摇晃着倒塌,把大量活尸埋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