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5章 血染之于铁幕（五十七）
伊莱恩和比尔博然等人一起赶往市中心广场时，看到无数机械人正在帮忙搭建的一个舞台。这个舞台就是今晚举行演唱会的地方，它看起来相当不错。
根据天气预报，晚上可能有会有小雨。这种露天的舞台可能会导致人们淋雨。但只要不是倾盆大雨，一点点的雨水应该浇不灭观众们的热情吧。
＂重点是食物。＂伊莱恩隔老远就能听见老矮人巴林和泰罗之间的高谈阔论，老矮人的嗓音特别大：＂诺威的土壤和气候条件都不适合种食物，特别是在这个污染严重的斯塔万格城。这里的气候太冷了，你很难从混凝土的森林里种出小麦。＂
＂上次改良的抗寒小麦能派上用场，也许我们可以从城北的森林里搞到一点土壤，把小麦种在城南的试验田里。海边还有个淡水渔场，利用渔场的天然肥料能改善土质的。＂泰罗则说，＂这事敲定之后几天内就能把小麦种下，改良的小麦一年四造，最快两个月之后就能赶上收成，可以多少缓解一下自治城市斯塔万格的粮食问题了。＂
＂所以说粮食还是要从国外运进来。这次赈灾用的粮食能及时送到就好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巴林捋着胡子回道。
外面的世界还在打仗，人们关心的是怎么去杀死别人。而这里的人却在关心怎么去救活别人。这大概就是差距吧。
＂请容许本机打断一下。＂军团过去插话道，＂人工合成淀粉的器材正在制作中。预计在48小时内完成。届时将可以消耗电力，使用空气和海水合成高纯度淀粉。＂
＂淀粉吗——＂巴林轻微皱一下眉头，＂虽然可以暂时填饱肚子，解除燃眉之急。但是只吃淀粉的话，人们会营养不良的。＂
＂否定。器材能够人工合成淀粉的话，也意味着它能够改进配方，进行其他营养素的合成。从人体需要的各种维生素，到蛋白质，再到各种脂类和碳水化合物，都是有可能人工合成的。唯一无法人工合成的各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这些可以从海水中提取，并添加到食物中去。＂
伊莱恩也记得他曾经待过的飞船【曙光号】能够用海水和空气合成各种食物。食物的味道和自然的食物相差无几，而且能够保证营养。尽管如此，【曙光号】上的船员们还是更偏好吃自然食品，经常会有人从外面带回来各种好吃的。
＂只吃人工合成的食物确实饿不死人……但人们还是会想吃一点天然的东西吧。＂老巴林果然提出了同样的疑问：＂天然食品的味道是人工合成食品无法取代的，那是来自大自然的恩赐啊。＂
＂确定。事实上，绝大部分天然食物的美味成分来自于其中掺杂的杂质。高纯度的人工合成食物虽然营养成分更加纯粹，却也被认为是平乏无味的。即使可以添加人工合成的香精来让味道产生变化，却无法做到和天然食品一样的动态变化。长期食用人工合成食品，会让人在精神方面产生倦怠吧。＂
军团，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但是人工合成的食物能填饱肚子。＂泰罗压低声音说，＂现在关键是让人们不饿死。如果有饿不死人，又能保证营养均衡的方案，没道理不采纳。等小麦和其他作物种出来了，自治城市能只给自主之后，再去考虑提高人们吃饭的幸福感吧。＂
＂这点我倒是无法否认……＂巴林继续捋着胡子，仿佛在强调他有一把雄伟的络腮胡子似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军团突然又说，＂想要运行能为全市供给食物的人工合成食品装置，需要庞大的能源。
城内的供电设施可以提供这些能源。但是既要保证城市供电，又要用于合成食物，电力略嫌不足。
鉴于诺威公国目前的状态，供电设施需要使用的矿物燃料也无法从国外进口。
建议：优先建设天然气发电装置，利用地下蕴藏的天然气直接发电。＂
＂天然气发电吗……好古老的技术……＂泰罗托腮思索道，＂几万年前人类使用的那个技术吗……＂
然而诺威恰好是世界上天然气储藏量最大的国家之一。哪怕天然气发电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技术了，合理利用诺威地下的庞大天然气库存来发电，依然是一种相当有效率、就地取材的方法。
而且天然气发电的技术是相当成熟的。因为那是人类直接从古代神人族那里继承过来的技术之一。它简单、高效且稳定。
＂没事。如果能保证施工安全以及后续发电的安全性，你拥有建造这类设施的许可。＂临时市长帕克肯定道，＂只要向我保证一点，别搞出个大麻烦，把整座城市给炸了。＂
＂肯定。施工安全由本系统来保障。请再增派三到四名合资格的工作人员负责监督，保证施工现场的安全性。＂
军团顿了一顿，突然又加插一句：＂还有另一种可选方案：制造人工太阳以及对应的能量捕获装置。查询古代黑历史资料库。完成。已成功获取能量捕获装置的设计图。人工太阳制造方案：确认为可行。＂
＂你在说什么鬼啊。＂巴林白了军团一眼：＂只有一个能量捕获装置有什么用？关键的人工太阳呢？＂
在那个瞬间，伊莱恩很确定军团的电子眼偷偷地向他这边瞄了一下。
＂制造人工太阳需要古代的【黄金魔术】。已知有一人符合制作人工太阳的条件。其身份……暂时保密。＂军团答道。
说得好像时机成熟了，伊莱恩就会帮他们制造人工太阳似的……
＂请求：给予本机适当的材料，先制造出人工太阳能量捕获装置。一旦装置完成，计划自然会水到渠成。自治城市斯塔万格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的能源。＂
他说的人工太阳基本上就是一个低温核聚变装置，也就是说他能制造出核聚变发电机。毫无疑问，它产生的能量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除了需要每隔百年换一个新的人工太阳。
为什么他觉得伊莱恩一定会答应这件事呢。真当伊莱恩是济世为怀的大圣人么。
＂如果所需材料不是太昂贵的话，这事也准了。＂帕克队长继续说，＂我倒是很好奇你说的那位能制造人工太阳的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是某位大.法师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手搓核弹的家伙吗？＂
手搓核弹什么鬼，听着就让伊莱恩来气。黄金魔术原本并不是用来破坏和毁灭的魔术啊。
他听够了，给伊奥使了个眼色，示意要远离这个舞台。
＂稍等。＂另一个军团魔像走过来找伊莱恩搭话（所有军团魔像都是连线的，在网络上共享情报），＂本机想让阁下去一个地方，请问可以吗？＂
＂哪、哪里？＂
＂城南孤儿院后方的小公园。如今那边也被用作市民训练魔术的场地。本机按照【魔术教学模块】的规程，负责教导市民们使用一些防身的基本魔术。但是遇到了一些技术上瓶颈。或许阁下可以帮忙解决一下。＂
＂嗯，可、可以哦。虽然我也不是太懂魔术。＂
＂只需要解说与念动力相关的部分即可。市民们使用得最多的也是这个。＂
确实，念动力是很方便的魔术。如果能精通念动力，将会为日常生活带来巨大的方便。
问题是，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魔术，军团居然都不会教？
……魔像本身就没法使用魔术。让一个不能用魔术的家伙去教那些能用魔术的家伙，是不是太勉强了？
真是没办法。就让伊莱恩这个前辈大发慈悲地教那群新人们使用魔术吧，啊哈哈哈哈——
心里如是想着，有点暗爽的伊莱恩，在伊奥和军团的陪同下，到达了人们练习魔术的场地。
怎么说好呢……在场的练习生比他想象中还要懒散。特别是那群大人，似乎没怎么练习过就坐在一旁歇息。唯独一群小孩在努力练习着，试图用念动力把一些小石子或者弓箭发射出去，打中远处的靶子。
虽说大人们看起来很懒散，但实际可能并非如此。因为那群大人是纯种人类，他们使用魔术本来就有石化惩罚，每天能给他们练习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高强度的魔术练习会让人类快速衰老的，所以他们不敢且不想这样做。
反倒是那群正在努力练习的小孩，他们看来都是亚人种族和混血儿，在人类的血统里混杂了其他种族的血统。那么，混血儿和非人种族就没有石化惩罚吗？答案是，看情况而定。
伊莱恩把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个身材比其他孩子稍微高大一点，皮肤白皙、稍微有点胖的男孩。那孩子看来应该是人类和巨人族的混血儿，他身上隐约散发着巨人族的气息。但哪怕是混血儿，这孩子以半个巨人的标准来说依然是很矮小的，几乎只是比同龄的人类稍微高出半个头。
而那个小胖子身旁是一个更加矮小、可以用娇小玲珑来形容的半精灵少女。那恐怕是人类和精灵族的混血儿，她骨瘦如柴。
半巨人的小胖子和半精灵的瘦弱少女……这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
而且那个小胖子并非真的胖，伊莱恩从那孩子略带红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那其实是一种水肿现象。那孩子水肿得如此均匀，简直就像是长胖了似的，情况其实相当可怕。那恐怕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水肿，特别是，长期缺乏蛋白质的摄入所导致的。也有可能是慢性的肾衰竭。
看到这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全身水肿的小男孩以及缺乏食物而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答案呼之欲出了。
＂那是孤儿院的孩子吗？＂伊莱恩压低声音问军团。
＂正确。阁下已经察觉到孤儿院孩子们的健康状况了吧？＂军团反问，＂本系统目前正在针对每一个人的身体状况进行营养调整，只希望来得及。＂
＂孤儿院的负责人呢？＂
＂孤儿院的院长以及几位主要负责人均已逃跑。他们在自治都市斯塔万格宣布独立之前，就提前带着所有财物逃离了城市。＂
中饱私囊的孤儿院负责人，以及连饭都吃不饱、严重营养不良的孤儿。好吧，伊莱恩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恨得咬牙切齿。
＂请注意你的形象，不要吓到小孩子。＂军团提醒道，＂孤儿院负责人的行踪是可以追查的，任何时候都能对付他们。＂
于是伊莱恩竭力收起怒火，保持平常心。他理解到了军团的真正用意，现在的他应该先跟这群小孩打好关系。
特别是那个水肿的小男孩，他的情况很危急。如果他患的确实是肾衰竭，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就躺下来静养，吃好喝好休息好，而不是在这里急于求成地练习魔术。身为魔像的军团肯定劝不动那个小孩，他的话没有说服力。所以他才会让伊莱恩来代为劝说。
也就是说，伊莱恩真正的任务不是教这里的人魔术，而是劝说孩子们去做好健康管理。
问题就是，伊莱恩并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应该说他不擅长和任何大活人打交道。只要和人聊天，他就会开始紧张，说话也开始结巴。这种坏习惯，他到现在都还没能戒掉。
人很可怕。伊莱恩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军团打交道，因为军团毕竟是机器人，不是人。而大活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心里怀有什么想法，又是怎样看待你的。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讨厌你、利用你、甚至算计你。你能做的只是永远不要在他人面前卸下心防，直到他们获得你的信任为止。
然而伊莱恩看着那个小胖子。他看到那个孩子很努力又很笨拙地练习着魔术。明明脸色苍白，虚弱到随时都像是会晕倒的状态，那个小鬼还在勉强着自己。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那个小胖子用念动力发射出去的小石头基本没啥威力，飞出去不到十英尺就沿着抛物线坠落在地，完全达不到实战需要的效果。
相反，旁边那个半精灵的小女孩明显更擅长控制魔力，她用念动力控制得很好。不过她很温柔，似乎是害怕伤到那名小男孩的自尊，练习时一直都在克制，没有让自己控制的小石头飞得比对方更远。
那个半精灵的的小女孩是个很有天分的魔术师，日后肯定能成大器吧。相反，那个半巨人的小男孩，他是个失败者，他恐怕根本不擅长用魔术。
然后，伊莱恩在那小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看到了那孩子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恐惧。
——害怕被人讨厌。
害怕被人认为他一无是处。
害怕被世界所遗弃……再一次被遗弃。
害怕失去……容身之所。
他能理解到那份刻骨铭心的疼痛，大概这就是同理心吧。
他于是下定了决心。他给伊奥使了个眼色，然后让红狼少年推着轮椅，带他过去那两个小孩身旁。
＂你、你们很努力，但是念动力的控制方法错了。＂伊莱恩开口道。
＂嗯？什么？＂因为伊莱恩的突然搭话，那两个孩子都感到愕然。
＂旋、旋转。你要加入旋转。＂伊莱恩继续说，＂先、先用念动力让小石子旋转起来，转速上去了再发射。旋、旋转中的物体会更稳定，旋转中物体的重心就是它的质量中心。这、这样它就能飞得更远，更不容易偏离轨道……甚至拥有更大的破坏力。＂
＂认真的吗，大哥哥？＂小孩们仍然是将信将疑。
＂看、看着吧。＂伊莱恩用念动力抓取一个小石头，开始让它浮在半空，旋转起来。
如果他想要，他甚至可以让这个小石头的转速快过音速，发出类似音爆的嗡嗡声。但他不想用过于强大的力量，让在场的小孩们感受到绝望，所以他克制了旋转的速度。
然后，就把这个有适当的转速的小石头，发射出去——
嗖！——石头的弹道笔直而稳定，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远处的标靶。指甲般大小的石子就能轻易击碎厚实的木制标靶，它其实还是相当危险的东西。
虽然教小孩子们这种危险的魔术可能有违本意，但现在斯塔万格城的居民们确实需要自保的力量，以在这个时代的洪流里活下去。
＂好厉害！用这么小一颗石头就能击碎标靶吗？！＂男孩和女孩都在两眼放光，＂大哥哥你不是兽人吗？为什么兽人能使用魔术？哦等等，你该不会是披着兽人外皮的德鲁伊吧？据说今天来了几位德鲁伊，他们参加了城市的保卫战，把坏人们击退了——＂
披着兽人外皮的德鲁伊是什么鬼，伊莱恩真的要发火了哦。
＂我、我大致是类似德鲁伊的东西……吧。＂白狮人少年终究还是忍住没发火。
而且他也没法告诉对方，他其实是一种叫做【拟态魔】的魔族。——不对，真的有这种魔族吗？那明明是美尼斯那个疯子的人造产物哦？
＂你、你使用魔术的时候在石头里面灌注太多魔力了。＂伊莱恩看着那个小胖子，解释道，＂并不是魔力越多越好的，念、念动力这种需要精细控制的魔术，过多的魔力反而妨碍它发挥。你、你先试着放松神经，把适当的魔力注入到石子里去，让它自然而稳定地旋转吧。能、能让它稳定的旋转起来，再考虑把它发射出去。拿、拿捏好力度的话，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哦，好吧，我试试！＂小男孩捡起另一块石头，开始做实验。
＂而你，你应该是半精灵吧？＂伊莱恩看着那名耳朵有点尖的瘦削小女孩，＂精灵族擅长的并不是念动力，而是时空魔术。你、你不需要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练习念动力上，好好钻研时空魔术吧。＂
＂那个……有什么用吗？＂
伊莱恩笑了笑，取来一只纳物口袋：＂这、这是纳物口袋。几乎所有战士都会配备一只。里、里面是用时空魔术扩展过的空间，可以收纳大量物品。纳、纳物口袋的售价都很高，而且需要定期找擅长时空魔术的魔术师往里面灌注魔术，扩张亚空间。也、也就是说，时空魔术师都是很吃香的职业，仅靠这一门本事就能赚大钱。好、好好学习时空魔术的话，你这辈子可以说是生活无忧的。＂
听完伊莱恩的话，女孩瞪大了眼：＂真的能赚大钱？＂
＂……可、可不要只为了赚大钱才去学习魔术哦。＂伊莱恩赶紧收回自己的话，＂魔、魔术师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如果为了能赚钱才学魔术，最后却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可就本末倒置了。＂
＂好吧……我会考虑的。＂
伊莱恩眯起眼，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如、如果你变得有钱了，你想做什么？＂
＂缇娜我啊，要当富婆，然后我要包养铁诺这个小白脸嘿嘿嘿~＂小女孩托着腮，半开玩笑地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