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武平心想,毕竟还年轻,经验也不足,不过仅凭材料就能推测到这些,已经难能可贵,远超出当年的自己,假以时日,吕青青必成大器。
“没了。”吕青青回答得很干脆。
“曹贵生和李闯是生是死?”武平打算干脆考考她。
“假设烧死在关公镇中学门卫室的人是曹贵生,凶手是李闯,而后面的线索一直证明死在木桥乡河边的人是李闯,那么,这样就说不通。李闯要自杀,死了就算了,死多简单呀。您不觉得,是有人一直在引导我们往这条路上走吗?铁匠铺老板袁满的举报信,曹贵生的遗书,录音带,木桥乡招待所烟头上的指纹,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凶手是李闯,最后李闯自杀了。我们一直在沿着一条别人已经修好的路走,这条路,不是我们自己找到的。其实,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逼问袁满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我们就离真相不远了。可怕的是,对方并没有威胁袁满让他隐瞒被逼迫的事,而是让他大胆的说出来。所以其实一直存在一种可能:死在学校门卫室的人是李闯,至于曹贵生,或者,他死在了木桥乡的河边,或者,他才是真正的逍遥法外的凶手。”
武平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尽头,被灼烧的神经瞬间将信息传递到大脑,感觉到刺痛后,他才猛地把烟头丢掉。
武平被震惊住了。
武平怔在当地,“曹贵生才是杀死吴长安和李闯的凶手,逼迫袁满写举报信的也是曹贵生?他还杀了另外一个人,伪装成李闯畏罪自杀?最后,他成功潜逃?”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或许,曹贵生已经死了,木桥乡火炭村河边的尸体就是他,这样的话,就还有另外一个凶手存在。”
武平感觉到一阵羞愧袭上心头,竟然被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丁打败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猜的。”吕青青笑起来,“一切都还没有有力的证据作为支撑,所以只能说是,猜的。”
“看来,这个队长的位置要让给你坐了。”武平觉得很欣慰,有比自己更出色的人出现,就离真相更近一步。
“别。武队。我从材料上进行推测,是旁观者清,不受假象所累。您一直亲力亲为案子的每一个环节,难免跳进凶手设计的陷阱之中,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换做我是你,早就被凶手迷得昏头转向了。”
“你真能安慰人。”武平也笑了。
“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照着报告念。”
“您就甘心?或者说,您良心过得去吗?对死者和那些死者的家属来说。”
武平没想到吕青青会这样质问他,一般人不敢这样问,但她是吕青青。
吕青青对武平的回答感到失望,她以为武平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让真理屈从于权力。可是,武平只是普通人,他有老婆有孩子,这个家庭的负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肩膀上。他深知螳臂当车的后果是什么。
吕青青走了,留下武平一个人立在地上发愣。这个温柔的警花,在选择真理还是权威前面,表现出了比男人更坚定的立场。
县城发展大道每隔一百米站立一名干警,道理提前被清扫干净,后来还用水冲洗了一遍。路面上空旷开阔,没有任何人和车通行。上午十一点,一长串汽车轻快的驶进发展大道,并很快驶进县委办公大楼前面的广场。在广场上绕一圈后,停在办公大楼下。
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吕维远到了。
首先是市委书记作报告,往后依次是市长、县委书记和县长,领导们语气和缓、声音洪亮,歌功颂德不断。吕常委对市、县两级的工作表示满意,并作了重要指示。
“来之前,听说县里发生了数起命案,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了吗?”吕常委问,他的声音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市县两级领导,没有任何人想到吕常委竟会有此问。市局还没来得及将案子上报给省厅,吕常委是如何知道的?市局指示县局在领导到达前结束调查,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防止哪个冒失鬼胡扯,影响到市局领导的升迁。
不过幸好,总算提前有准备。市公安局局长轻轻踢了一脚孟默明,孟局长立即会意。
“报告书记,案子已经调查清楚,正打算上报给省厅。如果不耽误书记宝贵的时间,就让案子的负责人汇报一下?”
“好。”
林文聪能说会道,让他汇报再好不过,关键是,现在别人不想出这个风头。案子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一旦将来真追责起来,可以拿林文聪出去顶黑锅。
林文聪不知真相,以为领导有意栽培他,激动得全身一阵一阵酥麻。
从林文聪嘴中说出来的案子,简直变成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神奇而精彩。他汇报完以后,吕常委首先鼓掌,随后,会议室的掌声响了足足两三分钟。
大家都很满意。
皆大欢喜,圆满结局,市局领导们的嘴笑到了耳根底下。
可是,坐在中间位置的武平举起了他的右手。
掌声陆陆续续停下来,直至安静。
“那位举手的同志,你有话要说?”省厅副厅长姚友宁问武平。
武平是出了名的直肠子,不懂得绕弯弯,市、县两局领导都了解他。见他举手,省厅领导又问他是否有话要说,知道案件真相的人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背脊一阵发冷,汗已经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