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无烟左右看看,拍了拍那些石碑。
捻了胡子,自家得意起来,咂舌道:“听人说仙宫有三百六部神灵。我看,我这桃花凹埋的大人物,莫说三百部,三千部也有。比他们多多哩!”
石匠顺风听了耳,一面凿石,一面思一笑:“比人头肯定咱多。但咱这里埋的都是空坟呐。人家那是仙宫,咱这是鬼宫不成?”
丁老头笑道:“也是。哎,再细心着点,别因为是空坟,就偷工减料。这可是咱们的地标,留给后人看的东西,不能马虎。”
石匠再不抬头,回道:“放心,可不敢咂了家传的手艺。亏您了,又得看着他们,又来看我们。”
丁无烟没听出石匠话外音,叹道:“那是。谁让我是村长呢。忙碌命。”满意点了点头,背着手离了。
清晨,月牙儿渐隐,一群村民又吹吹打打,操办宴席起来。
房中,伏雪鸿打坐醒来,端了一本经书翻看。
鸿五问道:“这帮人脑子不太正常。斩杀天理鱼皇,事关他们生死,怎么搞得这么热闹。好似庆典。他们难道不该战战兢兢吗?”
伏雪鸿一笑:“不奇怪。天理鱼皇每二十年便祸乱一次,已经有了几十万年历史。此地方已习惯此等事。只要有人替他们斩妖,他们便不担心。”
鸿五:“那皇断琦与圣岚秀今日必死了?如此,只换二十年安静,似乎不太值得。”
伏雪鸿:“价值如何,旁观者难以评说。不过,这一回,我要与那天理鱼皇斗法。打起来定有伤亡,你有五行灵珠和转生秽土,一会儿备用。”
鸿五:“我知道了。你已是半个道祖了,天下事无不灵中观,还看什么书?”
伏雪鸿:“吾根基太浅,需时时培根。道也是如此。流水不腐,风行气清。修者亦如履薄冰。”
天阳渐高。
皇断琦吃了早饭。果然好胃口,又吃了村里牛羊不少。
待吃了饭,村民吹吹打打,欢送五人来到海边准备斩妖。然后,回了村中,又备护天大阵。
又至苦情海岸边。看潮水涌动,各人心绪不同。
岸边,皇断琦打量手中孽理剑,问圣岚秀道:“兰儿,你怕吗?”
圣岚秀一笑:“不怕。兰甸峰出来的剑仙,没有怕死的。”
皇断琦哈哈道:“嗯!这便好!一会儿,斩下那鱼头,炖一锅好汤下酒!”
忽然,潮水涌起。一瞬没了万丈,整片苦情海泛了红色。凶煞末世气息,比昨日强了太多。
一声嘶吼,天理鱼皇如同巨山,压顶而来。
皇断琦与圣岚秀,同步而上,二人一者使用狂元霸气,一者使用花仙元功,同时剑出山海灭。
砰然,海面被双剑劈开万里道,分成了两片天地。
那鱼皇尾巴也被斩下半边,急速退回海中。孽理双剑果是克星!
见状,二人紧逼而去!那天理鱼皇转身退回苦情海中,那双剑左右开弓,打出片片锋芒,那鱼皇浑身鳞甲肉飞,惨痛叫声动天!
不多时,天理鱼皇已无还手之力!
就在二人将要斩杀天理鱼皇之时。伏雪鸿忽一步穿空,浑身圣芒显,左右化了两道金身,两掌击退皇断琦和圣岚秀!
移形换影,又夺走二人手中宝剑!
二金身合一,伏雪鸿长出四臂,两只手持孽理剑,两手合十,念动咒语:“鸿黎翻天!斩业!”
猛然,双剑出,贯透天理鱼皇身躯,那鱼皇瞬间被劈成两半!
皇断琦与圣岚秀翻身回岸,各自惊疑,那桃花凹百姓,个个恐惧!
这孽理双剑由一对情侣使用,乃是自古传下的规矩,伏雪鸿如何敢胡来!
那鱼皇身死,果然一爆,发出恐怖能量漩涡,好似黑洞噬人,伏雪鸿一瞬被吞了进去!
那些百姓纷纷跑去岸边观看。
丁无烟急地哭喊:“这怎么可以!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得了天理鱼皇。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呀!”
猛然,苦情海崩涌再起!一道不世大妖,果再现尘寰!
桃花凹村民纷纷惊呼,往回躲去,然而,那海水一瞬淹没而下,百里已没。
危机时,鸿五一步踱地,崩然,地移动十里,桃花凹整个飞入空中。
于此时,七彩莲华自海中升起!
那一道身影又显尘寰,见伏雪鸿再次现身!一瞬穿空,孽理双剑又斩向天理鱼皇!
呜一声惨叫,那天理鱼皇又死!猛然苦情海又产生恐怖漩涡,将伏雪鸿脱入深渊!
空中,观者皆疑。
皇断琦挠头:“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那苦情海又涌起,天理鱼皇又复活而起,而海中莲华也活,再与天理鱼皇战在一起。
此刻,一直沉默的青云道士,也一步动,手持青锋剑,化出天煞,竟刺向伏雪鸿!
伏雪鸿又持忘尘剑,与其对了一招,猛然天地双分,裂开鸿沟!
伏雪鸿吐血退步!
青云道士再祭半宙剑力,势杀伏雪鸿!危机时,鸿五一步缩空,化出千百影,金刚拳头密集打向青云道士!将其半宙剑气尽数摧散!
然青云道士威力骇人,一剑天惊雷,劈下万里碎空。鸿五一步退百里,拳崩九天星河落。
二人穹天对了三招,天塌空碎!一时,难分难解!
此时,伏雪鸿再斩杀天理鱼皇,一声哀鸣,那鱼皇又死,而伏雪鸿也同埋苦情海。
皇断琦和圣岚秀看不明白。
皇断琦疑惑:“这什么情况?咱们该帮谁呀?”
圣岚秀:“还是帮伏雪鸿吧。她似乎有什么主意,这青云道士看样子,不是善类。”
皇断琦点头,二人各持神兵,一步踏空,与鸿五组成杀网,将诸天困住逼杀青云道士。那青云道士此刻,双眼炽红,一身怒气,整个变成了魔!
而那桃花凹百姓飘在远处,也急地跺脚捶胸。
村长丁老头急道:“这该死的道姑,害了我们的规矩!怕要遭天遣。大家跟我帮那道士,杀了他们几人!”
说罢,空中也摆开护天大阵,桃花化成一粉衣桃妖,持戮仙剑,杀向皇断琦几人。
轰然一爆!
那青云道士崩碎云天,皇断琦与圣岚秀难挡,又被桃妖砍中,当时两人仙身陨落。
鸿五见状,一步冲拳,崩碎桃妖,吟颂祈灵言:呐!摩!祈!灵!崩!
灵言一处,百里地裂,那桃花凹护天大阵,天罡之气崩碎!
整个村子暮然又落地!
回过头,鸿五猛然踏空转,双手祭混沌,逆乱玄黄,崩然一声,又将青云道士拖入自己鸿蒙道域困住!
于鸿蒙之中,二人对招千万,炸的百万里毁!
于此时,天理鱼皇和伏雪鸿已五次复活苦情海中。见混沌之中,鸿五与青云道士厮杀激烈,难分伯仲!伏雪鸿将忘尘剑掷入道域,一声清喝:“鸿黎斩业!斩凡!”
一剑出,锋芒锐利!青云道士前后不能都顾,纵法力齐天,竟也不能挡。当即胸口被洞穿,噗一声,金身炸碎,吐一口金血!
鸿五趁机,一掌袭出,断碎青云道士丹元神魂,将其天灵锁住。
伏雪鸿分神一瞬,被天理鱼皇一口吞了肚中!
两把孽理剑,飞落岸边。鸿五收了道域,急转秽土转生术,将皇断琦与圣岚秀复生!将孽理剑递给二人:“杀鱼皇,救回伏雪鸿!”
二人急拿孽理剑,再蹈海翻波,杀那鱼皇。见孽理剑绽放华光,那天理鱼皇哞一声惨叫,又被劈成两段!
皇断琦和圣岚秀庆幸时,那苦情海果又产生滔天漩涡,将二人吞没。
于此时,海中忽冲出七莲道芒,将二人带出海面!
落了地,皇断琦和圣岚秀心骇,皇断琦怕道:“好厉害的漩涡!便是金身也挡不住一下!它不会再活了吧?”
正说着话,苦情海果又泛滥。那天理鱼皇一身猩红,气息更加狂暴,再次从海中复生!
伏雪鸿眼神一凌,接过两把孽理剑,冲那鱼皇一冷:“你活一万次,我便杀你一万次!你不死,吾便不死!鸿黎斩业,杀生渡难!”
伏雪鸿再次冲杀而去,鸿五紧随其后,皇断琦和圣岚秀也持剑再次攻击而去。
如此,那天理鱼皇果然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如此,杀了七天七夜,那天理鱼皇死了有一千八百次。桃花凹村民躲在远处,看了七天七夜,只怕鱼皇不死,灭了自己村子。
当伏雪鸿击杀鱼皇第一千八百零一次的时候,那天理鱼皇猛然崩碎!仰天一声哀鸣,身化成魔气散!
于此同时,潜藏体内的千万条魂灵怨念,好似无数金银的光点,漫天飞旋!
一时,整个桃花凹桃花铺开,桃粉铺了万里,香味洒了六界。
整个苦情海,一瞬变了清,整个世界安静了。
荧荧点点的神灵,将整个天空照的如同星空,从未有过的柔和,洒遍了整个苦情海。
鸿五抬头,道:“天理鱼皇,真被杀死了。”
皇断琦和圣岚秀依偎一起,也抬头看天,也道:“原来,这天理鱼皇吞了这么多相爱的神灵。它的力量究竟是来自恨,还是爱呢?”
伏雪鸿微一笑,走过去查看青云道士伤势,回头看鸿五:“把他送去中清宫,或许还能有救。”
鸿五点头,抬手推了一道旋风,将青云道士带去了道天。
皇断琦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云道士又是为什么?”
伏雪鸿:“大概说来,天理鱼皇产自上古,喜好吃情。每二十年死一对仙侣,才能使得它满意沉眠。说是沉眠,实则积攒戾气。杀它不易,好在有你们。如此,它积攒的怨念被彻底灭了,若没有大的变故,三千年之内,不会再出现了。”
皇断琦:“那青云道士呢?”
伏雪鸿:“此乃天机。只能说,他和天理鱼皇的关系不一般。”
此刻,桃花凹村民围了过来。
村长丁无烟,黑死了脸,恨道:“你们这些外来的,害死我们了。每二十年献祭一次鱼皇,是上古便传下的规矩。如今,被你们破了,不知道上天会降下什么灾来。我要把你们淹死,给鱼皇赔罪!”
即命那些村民各提了兵器,蛮横围了来!
皇断琦恼火:“老不死的!真不要脸!当我们是你们献祭的畜生呀!要不是你们这害人的规矩,这能死这么多仙侣!你们比天理鱼皇还可恶一万倍!若怕鱼皇祸害,你们大不了搬家就是了。害死这许多人,还不知反省!”
双掌一推,将那些村民尽数打翻在地。
伏雪鸿拦住皇断琦,语一众村民道:“那天理鱼皇本就是吃人的妖,吃人多了,妖性也就更强了。如今被灭,三千年内不会再出现了。此孽理双剑,三千年后还有机缘,故尔等要好生传后。还有一言,福祸无门,惟人自造。望尔等日后,好自为之。诸事已毕,告辞。”
即放下两把孽理剑。与几人驾云离去。
驾云半空,皇断琦问道:“不知二位,接下来要去哪里?”
伏雪鸿:“走走停停,阅览人间事。时机成熟,再回道天。”
皇断琦:“哦。我们接下来要继续前往剑荒,参加剑圣大比。那就不跟你们一路了。日后,有缘再见。”
圣岚秀道:“道天法术高强,能预知未来,趋吉避凶。此去剑荒,福祸不知,姐姐可否替我们卜一卦?”
伏雪鸿呵呵一笑:“我不曾学习卜卦的本领,不过可以赠你们一言。人情世故少一分,与人相争退一步,遇善能为多一寸,险路穷荒莫一人,遇难逢灾要一意。二位皆有造化,若日后同心同德,定能一世顺遂。无量道化!”
圣岚秀谨记,便与皇断琦驾云而去。
转过头,鸿五道:“过了苦情海,便是灵母郡。那便是仙武庭的地界。那里怨气不少,邪魔更多。想要历练,倒是好去处。”
伏雪鸿:“好!便去那里。”
二人驾云,缓略景去。
行路百里,观地下一仙山。隐隐妙华,淡淡生彩。飞挂青龙泉,石秀松奇,苦竹林深。山巅还有一座道观,七八间石殿,纳风聚灵,自然而又非凡。
此刻,山顶正站一道姑,凌空远望,似在招呼二人。
二人落云。
双方见面,各自施礼。
那道姑号三苦道姑,乃此虚梦山浮影观观主。见其一身朴素,满面普通,似一五六十粗面村姑。
伏雪鸿稽首,道:“伏雪鸿,闲游路过。不知,前辈有何指点?”
老道姑慈面一笑:“昨日道天听法,道地老君曾与我说起你。吾算得你今日路过此处,便在此处等候。”
伏雪鸿道:“原是如此。前辈有何吩咐?”
老道姑指前方,笑道:“那里便是灵母郡,内中有万猛屠、龙蕴魔、九面菩萨三神为恶。我知道,你要去那里解一地之苦!我要赠你一宝,能护你性命。”
不待伏雪鸿回话,那老道姑忽掏出一把匕首,刺入心口!霎时,血红涌出。那老道姑自胸口接了一滴血,拿过伏雪鸿的手臂,在她手臂上写了三苦。
伏雪鸿疑惑:“三苦?前辈为何如此?此血有何意义?”
三苦道姑微微一笑:“我这一生有三件苦事。一苦,智不修身;二苦,爱人别离;三苦,亲缘不尽。这一滴心血用时你便知晓。无量道!”
伏雪鸿礼退。
来到灵母郡上空,远听大地哀,近看狼烟遍处,群魔乱舞,一片鬼域恶场!
伏雪鸿道:“仙界怎如此乱?哀怨霾天,难道天帝圣母不知?”
鸿五:“盖熊涛和戚天美,无德无道!他们管仙界,能撑八百年,已是占了先辈的福德。他老子和爷爷积攒的德行,到他这一辈也败坏得差不多了。”
伏雪鸿:“世人居世间,福祸己造。纵然,道祖有法,又能渡几人。”
鸿五:“佛渡善者,道渡智者,魔渡恶者。这是自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