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老道一手持画卷,一手拿拂尘,往那画卷中所画白鹤一指,便听一声鸣叫,一只丹顶尖喙、长足白羽的白鹤,翩然飞出!
人群一阵拍手叫好。
画中又一声“吼”叫震耳,见一只斑斓锦猛地跳出,仰天嘶吼!人群吓得倒退,老道拂尘一扫,猛虎便乖巧蹲了地面。如是,老道又从画里拘出一群翠鸟,两条锦鲤,数种仙果等等。
让围观者摸了鸟兽、吃了仙果,老道抚须笑道:“老道南山真人,三千年法力,得天赐神宝‘画里乾坤’。画中藏一方仙境,内中有仙宫仙景,仙子仙娥,龙凤、麒麟等诸多瑞兽。那里面的光景,凡人可是百世也修不来一眼的,不知可有想入画亲眼看个真切的?”
众人听此奇事,纷纷喊好,也有摇头不信的。
老道看了人群一圈,便指了一些人,道:“你们是有仙缘的人,可以近前来!”
被点到的人,便高兴上前。老道忽看到白玉清,也喜指着喊道:“哎,这丫头仙缘也不浅,也上前来,送你进仙宫游玩一遭。”
人群分开路径,白玉清拉着白玉奇,喜滋滋上前,笑道:“我也有仙缘,太好啦!那老神仙,我哥哥呢,他有仙缘吗?”
老道又看一眼白玉奇,惊觉他果气不凡,有仙圣神韵,心里稍有疑惑,却仍笑道:“只要有心善心结缘,便可入画。”
一众被选中之人,便好奇站在画前,老道拂尘一扫,画中散出一片金光。众人再睁眼时,眼前果然出现仙界灵妙境界。
见瑶池金光,瑞云雾浓,金银山高,仙泉瑞兽多。仙乐迷耳,玄女舞乐。
真是:仙界宝地了凡尘,绿叶落成翡翠,黄泥搓玉丸仙丹,雨落成汪化龙潭。琼楼数不尽,仙阁几万重。遍处奇景锦不凡,所处穹天迷眼多。
一众凡人喜得嘴合不拢,瞪大了眼,左右去瞧,恨不得把一切塞了脑里。
看遍好景,如梦里坠,忽一阵寒风吹来,众人都打了个寒颤!一闭眼,一回神,便又回了街头。
老道看众人笑问:“怎么样,仙宫里好看吧?”
一众哈哈大笑,一脸兴奋,向四面看客滔滔不绝炫耀起来。
有的说,宫娥小口粉面娇,彩裙莲步杨柳腰;有的说,玉楼琼阁仙人多,龙凤盘舞祥云瑞;还有的,见了更多,诸如天寿无极泉,宝山紫竹林,金山座座高,银河条条宽。……
听画中果如此奇妙,围观者全举手,挤着要进去瞧。
看了戏法,兄妹二人离开人群,白玉清捂住脑袋,道:“哥,我怎么头晕呐?我是不是福气不够,看了仙宫,便不舒服了。”
白玉奇摇头道:“当然不是,妹妹福气深厚。只是,刚才那画中有大妖,专吸人的阳气。你们在画中折损半数阳气,自然要虚弱几日。”
“啊!那你刚才不提醒我呀!”
“妹妹,你我修行骨灵巫术,对此类妖邪应当敏锐。你虽然年纪小,但如今出门在外,也要开始努力修行。今日,哥哥便是故意给你一个警示。”
白玉清躺倒白玉奇怀中,委屈道:“哥,你知道里面有鬼,还数落我。哪有这样当哥哥的。我很不舒服,你背我走吧。”
“好,我背你找一间客栈休息。记住,静心定神,凝气归元。灵法运转,自然祸除。”……
白玉奇背着妹妹,走了几条街,来到一家观风客栈。
走入店中,店中掌柜、小二,以及楼下吃酒的客人,全都鄙视恼怒看来。
台后掌柜老者,花白胡须、素蓝袍,一派稳重。只看了二人一眼,便低头继续算账。手搭破布巾的堂倌,看了一眼掌柜,便一脸不耐烦上前扫客。
一面撩布条驱赶,一面喝斥道:“滚。哪里来的流民,人事也不懂,敢踏入贵地,合该剁了脚!”
白玉奇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颗桃核来,那桃怀中时为木,掏出时却成了金子。
将金子扔给堂倌,道:“这一粒金算我二人住宿之资,只需借让顶楼一间窄房,明日午时我们便离。”
沉甸甸金子入手,堂倌回头又看老掌柜请示。老掌柜用眼量了一下金子分量,又打量了二人几眼,这才略点了点头。
堂倌收起金子,呵呵笑道:“得!算你们运气好!掌柜开恩,便留你们住一日。”
客栈五层顶楼,白玉奇将白玉清安置床榻安睡。自己则坐在窗前,远观对面高门贵姓花族。
一双通明眼,将内中事看个明白。
刚才,花香酒楼中,红衣女花独香一鞭劈断老掌柜一臂,便回了家中。
刚入家门,左右三百护卫齐喝。花独香一愣,便见院前父亲花一洲黑面紧眉看来!
花独香不解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花一洲冷哼:“孽子!还不知错。你在酒楼之中,断你二叔爷一臂,一门族人都来问罪!你行素乖张,族人见你如虎,如今又闯下大祸,为安抚同族,只得将你拿下治罪!“
花独香劲眉一挑,毫不退却,反驳道:“父亲!毒害人命,依照族规,便是死罪。我只是断他一臂,已然轻了!难道花族立下的刑条,不该执行吗?”
花一洲冷拂袖,斥道:“糊涂!花族的规矩,只为维护花族存在。毒杀两个流民,算什么罪!交出红鳞鞭,去祠堂跪着。明日,听从各位长老发落你!”
“哼!女儿听命!”
花独香面色愠怒,却还是解下兵器,交给一旁人,冷然离去。
祠堂之中,花独香跪地,眉头紧锁。
她有疑,更有不甘。
自少年时,便知晓氏族等级,这人间氏族贵如天,流民如草芥。但欺压弱小,当真是为天理?人心歹毒,当真可安?如此,乱世何时休!心中总有不甘,却总也无能为力去改变。
正胡思乱想,忽听嘎吱声响,祠堂厚重木门被推开。其母枫紫丹,端一餐盒来。
“母亲,您来了。”花独香跪地道。
枫紫丹俯身道:“哎,又闯祸了。女儿,你可真是一日也不给母亲清闲。”
“让母亲不安,吾之罪。”
枫紫丹端出一碗汤,叹道:“哎,这一次不知族中长辈如何惩罚你。来,先喝一碗雉鸡汤,补一补身子。万一明日挨罚,也能扛得住。”
花独香摇头:“祠堂之中受罚,不敢吃东西。”
枫紫丹恼道:“让你吃,你就吃。一日不吃东西,明日如何扛得住,再让母亲心疼。”
花独香疑惑,平日母亲可没这番好心思、好言语,看着碗中鸡汤,心中疑虑,依然端起来一口喝了。
热汤下肚,顿时肚肠剧痛,五脏灼烧。
花独香霎时痛苦至极,面颊凝满汗珠,看母亲不解问道:“母亲,为何如此?”
枫紫丹退到一旁,叹道:“你打小就是个不尊礼的怪胎,总要逞能,好替人出头。我在家中本就名分低,有幸生了女儿,以为从此荣耀。不想,你连正经花魂也没有,竟还是个荆棘怪!这几年,你仗着本领高,族中老少你得罪了遍。如今用毒废你一身本领,留你一命,算是我与你父亲仁慈。”
“母亲!我!我认了!”
花独香当即口吐鲜血血,浑身筋脉寸寸断裂,满身血红崩洒如同血偶。即便遭受如此肝肠寸断酷刑,她依然咬牙不发一声!眼见女儿如此惨状,枫紫丹只是摇了摇头,便快速收起食碗离了。
正是:
浊世少清流,
人情最难缠。
无有降魔术,
莫敢入此间。
不多时。花独香全身筋脉俱碎,只剩一口气活。忽又听门响,见一老人,带两个青年,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花独香睁眼,见来者正是刚被自己打断手臂的花香楼老掌柜。
那老掌柜已接好了断臂,走入堂中,得意冷笑:“哎呀,到底是花一洲,为了族长的位置,自己女儿也舍得如此毒害。荆棘鬼,你敢剁我一臂,那我便剁了你四肢!让你后悔当初!”
便指使身旁两个青年,各拿出一把冷兵上前!
花独香躺在地上,心如死灰,唯有闭目承受!正此时,忽一道灵芒入体,顿神魂一颤,见她猛然起身,双臂一挥,便将三人打飞出门。
一击罢,花独香再次躺倒地面,一动难动!
“谁!?出来!”花独香睁眼冷道!
“咕咕”,听一声怪笑,便见一只短尾长毛的紫毛灵兔,一蹦一跳而来。
花独香撇见兔子,笑道:“可乐兔!原来是你。刚才是你救的我吗?”
紫毛兔子竟说人话:“哎呀,小丫头,这么惨!我听你父母密谋害你,便来看看。你如今这般下场,作何感想?”
花独香依然桀骜,冷道:“一身清白来,清白一生去!生死于我,唯有坦然。可恨,没有罚天尺,诛灭世间妖孽!”
“哎呀,小丫头贼心不死!你等着,我去给你偷点药来,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兔子又一蹦一跳,几步便消失不见。
兔子刚刚离开片刻,祠堂门又打开,躲进来一青衫女。
那女子年与花独香相仿,病容怯怯,蹑手脚,轻身而入。
来到近前,跪地哀声道:“哎,香妹妹,你受苦了。我这有几颗百草元丹,或能救你性命,你快吃了吧。”
花独香睁眼,原是五姐姐花苑!她本是父亲私生子,自入府便备受欺凌,自己平日救了她不少。
笑道:“玉姐,不必!我筋脉已断,活不了几日了。你还是自己留着要修魂用吧!”
那花苑女子却将药倒出,硬塞入花独香口中,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感恩。”
丹药入口,花独香却眉一皱:“你这不是百草丹!”
花苑伸手捂住花独香的嘴巴,面无表情,冷道:“你救我命,却不能护我终生。人总要为自己打算!唯有你真的死去,我才能趁势顶了你的族籍。便用你的命,再帮姐姐最后一次吧,反正你已是废人。”
花独香吞了毒药,顿时口吐黑血不止!
花苑见了,又怕又喜,急匆匆跑走了!
等花苑离去,花独香紧闭双目,也多余表情,已然不惊这族中人情歹毒。
然而,此时门忽又打开,又走来一女子。
这一女子衣着华丽,皎白面多贵姿,乃花独香长姐花金灵。
花金灵入内,捏着鼻子,呵呵一笑:“哎呀,十妹妹!你看,你整日护着那贱婢,如今落了难,她还不是要害你。还是姐姐疼你,来,把药吃了!”
花金灵又掏出一药瓶,强行给花独香吃了几颗药。
花金灵笑道:“放心,这是解药。如今你已残废,动不得,站不得,真成了荆棘藤。杀了你有什么好的,留你一命,闲来也能当个消遣!呵呵呵!”
花独金灵便大笑离去。
不多时,听说花独香残废了,宗族里又来了十几波人,围在门外看。
正是:
糊涂人间糊涂人,
觉者少更知难行。
欲有为者苦心尝,
脱去凡尘始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