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冬日,鹅雪飘,硕大的秦妃宫更是寒冷非常。
帘帐中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女子单手撑着下颌,阖眸不言。
窗因风开合,守在旁的婢女上前关窗。
终,池礼缓缓言:“窗不必关。”
婢顿了顿手上动作,又将窗打了开。犹豫许久,才言道:“明日进宫,公主莫要着凉了。”
池礼应声,柔荑轻挑开帘帐,眸望向婢女,展颜浅笑:“陛下召本宫入宫所欲为何。”言语顿了一时,问:“去芳,你可知?”
去芳惊慌,言:“主子之事,婢不敢乱言。”
池礼下榻,走至窗前,静静赏着院中雪景。
去芳领会其意,寻了件雪貂所制的斗篷为池礼披上。后,便退了出去。
池礼依旧挂着笑颜,自讽言道:“不过三年之久便易了新君。本宫这些个兄弟倒还真是…短命。”
曾有道士为皇子公主算过命,旁的池礼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的道士说:“陛下,草民算到晋安公主乃是煞星转世,若是再待在宫中…怕是会影响其他皇子公主的命数。是万万不能再将公主留在宫中了……”
当时煜帝惊慌的神情仍旧历历在目,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话术,可他偏偏就信了……池礼晃过神来,闭眸讽笑“今,竟只剩序、桉与我了。”
思绪良久,池礼唤了去芳来。
池礼寻了处坐下,道:“本宫听闻近两年来出了位少年将军,功绩甚佳。”
去芳听出了池礼之意,接下了话,言:“公主所言之人,名为‘钟齐’。”
池礼若有所思,又闻去芳言:“不过旁人皆唤他为齐公子。”
“齐公子…倒不像是对武将的称呼。”池礼对这位齐公子产生了些许疑惑。
“钟家长子名覃,人称覃公子。钟将军的齐公子之称许是为了凑齐琴棋书画四字所取。”
原是这样,池礼倒是想去见见这位齐公子是何样的男子。
次日,天明。雪已停,窗外景是一片洁白。寒风依旧伴身侧,池礼早早便起了身,坐于镜前梳妆。
镜中映着女子容颜,柳叶弯眉下的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因是在镜中瞧,又显尽朦胧之美态。
池礼慢慢站起,缓步走至院中,启唇问道:“宫中可来人了?”
去芳应声言道:“金侍卫方才来过,公主可要快些了。”
池礼未言,慢步走至正堂,眉眼之间去了清寒,替上的是一抹淡淡的笑。
厅堂内除了侍婢外,仅剩两人。一人是金侍卫,但这另一人是?
池礼对此人并无印象,便也未急着开口问。
从那男子的着装上看来有一股淡淡书卷气,而身却带着佩剑,池礼大约猜到了这人是谁。
二人见晋安公主,便站起恭迎,金侍卫先开了口:“陛下命臣等护送公主回宫。”
池礼凤眸瞥视过钟齐,又转首面向金弋,淡淡开口:“本宫知你们来意,不过你身旁这位本宫倒是未见过。”
金弋转视望向钟齐,言:“这位是太傅府的二公子钟齐,是大景一等一的少年将才。”
钟齐一身墨绿锦衣,黑发马尾及腰,额下的一双剑眉微微扬起,墨色的眸中染上了一丝微笑,缓声开口道:“公主若还有问,便路上再谈。”
池礼听他这话略觉好笑,但语句又挑不出错处,倒真不像是钟太傅所能教出来的儿子。
池礼凤眸瞥了一眼钟齐,才言道:“你……马车可备好了?”
金弋回言道:“已备好,公主请。”
池礼小步踏出了厅堂,众人皆随在其后。
因大雪初融,院中的树叶上挂着水珠,巧的是那水滴到了池礼的白狐裘上。
池礼面上未显太在意,直至车旁,才将披的狐裘拿下,露出了单薄的白衣锦裙,随后进了马车。
马车颠簸,池礼早时起身便未进食,如此下去倒有些吃不消。
池礼自言自语:“只为见这齐公子是何模样,倒忘了秦妃宫处于皇城之外……”
池礼终是忍不了腹中的灼烧感,玉指掀起窗布,唤了声伴在车轿外的去芳。
“去芳,这是到何处了?”
“回公主,已过了竹林,不久便能入皇城了。”
池礼轻嗯了声,犹豫了片刻,才又言道:“不急着入宫,本宫许久未曾回来了,想先逛逛街市。”
“是,早时公主未曾吃些什么,待会可要备些点心?”去芳略显担忧问道。
池礼也正等着她问,柳叶眉梢微微上挑,凤眸中带着喜悦,淡淡开口应答:“好。只是本宫更想亲自入酒楼品尝。”
去芳知池礼是个只有别人将梯子搭好,才会顺其而下的性子。
只要是池礼所想,去芳也能猜出个大概,便每次都会为池礼搭好梯子。
去芳微微勾唇笑了笑,缓缓将窗布放下,道:“天寒,帘帐还是放下暖些,公主的吩咐,去芳能听见。”
池礼眸光依旧对着那处,愣了愣神,又展颜一笑。
故往七年,冷清的秦妃宫中,知她者唯有去芳一人,去芳便是寂冷之中的一丝暖意。
在寂静之后,便传来集市上商贩的叫卖声,本有困意的池礼,顿时打起了精神。
池礼本欲唤来去芳,但又转念一想,便罢了此意。对外道:“停轿。”
马车停下,众人皆等池礼吩咐。金弋问:“公主有何吩咐?”
池礼在去芳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随后才道:“本宫欲感受皇城繁盛,金弋,你便先回宫复命去吧。”
金弋面露难色:“陛下命臣务必将公主安全带回,若只臣一人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池礼眸色暗了几分,唇角微微上扬,面上着笑,又言:“哦…原是金侍卫独怕陛下,到本宫这里,便半分面子也不给了。”
金弋连忙下跪,当今陛下对这位公主的重视随侍的人都是知道的,金弋自然也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