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说话。

“我想你也有属于你的苦难吧。”男子缓缓地坐了下来，“太累了，再休息一会儿，别介意。”

老者脸上仍旧和善，面带微笑，但眼神仍旧是那么的平淡。

“我曾经看过一部小说，或者可以说是一个人的传记，主角姓吕，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苦难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是愚蠢与贪婪的象征，他们从不团结合作，那里没有秩序，混乱是那里的普遍现象。人心的险恶在那里得到证实，那里的一切在人们眼中看来都阻碍着自己活下去，他们害怕有一天古老的山崖会崩塌便将它击碎，害怕茂盛的树木将他们生活的地方覆盖，他们肆意砍伐。害怕动物们与他们为敌，便设法消灭所有动物。最后河流干涸，山川草木化作飞灰。他们也无可厚非的迎来灭亡的命运，可其中有人认为他们不该承受着天大的苦难，他们逃避，退缩，始终不敢面对死亡的降临，但这不妨碍它的来临。已经注定的事情，就算再怎么不愿承认，再怎么恐惧，它也不会迟疑一步。但死亡的绵延是无尽的，起码在那片地方，不会有任何一抹生灵幸免于难。纵使他们不曾奠定出这场灾难到来的那无比坚实的基础。他们也许本无过错，但是非对错的绝对向来不是可以定论的。所以除那些自甘堕落，毫无忏悔之心的人们只能怀着极致的恐惧在毁灭来临之前挣扎。而另外一些却想着在那已经注定的灭亡到来之前，再做一些无济于事的可怜的求生手段，而且绝大多数的亦不是怀有忏悔之心，而只是为了他们那肮脏恶心的生命寻求出路。在这二类之外或许还有一类，他们或许并没有做出什么极致的恶，但却要平白无故的承担他们不能承受的苦难，于是他们便也像上一类人那般在黄昏的尽头开始他们的绝境求生之路，祈求明天的黎明还可以照耀在他们身上。而书中的男主便是这一类人，他拼尽全力，没有丝毫的懈怠，怀着满心的虔诚，最后在几乎葬身的前提下，在死亡与寒冷交织的黑夜中，在无奈与恐惧的死亡的前一刻，那一抹代表生命的曙光将他照耀，在已是与死亡共为一体前，被赐予了重活一次的机会。”男子的眼睛直视着老者，老者的眼神仍旧是那么的平淡，但在不知不觉间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悸动出现。

“不愧是历尽沧桑才成为现在地位的人。定力不错，相比我见过的其余或许不如你的人，以及许多超过你的人对自己曾经那黑暗的登山之路都是非常逃避的，但你还是可以抗住的。”

“离京五子，不学无术苏三世子，今日一见实乃不如传闻一般废物。着实惊叹。”老者恭敬行礼。

“传闻十分，其七分有假，全信不得。就如吕长老的传闻，浮世传记万千，但大部分都是自知一分，编撰九分。传闻中的你是和蔼可亲，极善极和。但我猜能够成为仙云道宫长老的人不可能没有狠辣手段的。书上的你不过是一位与你同名却与你截然不同的幻想，虚幻的东西才会美丽，而现实绝不会美丽。”

“见解精辟。”老者仍旧笑着，但此时他的笑容不再那么平淡而是夹杂着欣赏的意味。

“我其实与你一样，在这充满残酷的世界中想要谋得那么一丝丝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现在的人们其实不比那片地方的人们好到那里去，好吃懒做，不劳而获。纵欲放肆，毫无上进之心。无顾乱杀，惨绝人寰。他们将要面临的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存在。但我希望在它来临之前，能有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力量最起码可以保护我所在乎的人，不至于让他们在那极致的混乱中被碾成齑粉。”男子站了起来，向着老者鞠躬。

“哈哈，苏寒世子不必拘谨，如今的你已经有进入仙云道宫的资格了。请。”老者让开道路，随后他的身后便出现了无数座连绵不绝的山脉以及中央的一座雄伟宫殿。

“世子殿下，还请自便。”老者让开之后，那位被称作苏寒的男子便从他身旁经过，朝着那群山走去。

“苏寒，你即将面对的是无尽的死亡与极致的寒冰所笼罩的世界，或许你有可能是那三位中的一位。”老者眼中划过一抹担忧与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