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连做手势要他停顿,鲁礴却一口气痛快地说完。老爷神色迷茫,又反复自问:“我屠城了?我下的令?”
他低着头,像是找东西一样来回挪动。这样子叫鲁礴放松了警惕,刚大咧咧往前一步,熟悉狠辣的巴掌就甩在他那张嘻嘻笑的脸上。
“滚蛋!笑个屁!少碍老子的眼!”老爷再没了病恹恹的怪样,昂然抬头,精目电闪,一把夺过了二奶奶手里密谕,待确认未开封后,才把狐疑的眼神自她身上收回。
二奶奶心里直敲鼓。
老爷拆开密谕,反复读了几遍,又递回给二奶奶叫她也看。瞧瞧鲁礴,还捂着脸不敢上前,她就自己念起来:
“后昭滟贤淑通理,相侍多岁,既修仪德,尚献慧语,一十三年,不堕帝威。祈佑长伴,共赴佳梦,久厮永候,同守极乐。奈卜咎寡应,感意无言,病纠虚卧,终临伤别。富极权倾,难挽一身,千百丽姝,徒掩孤影。今召各能,广集药医,若得幸挽,愿倾至恩。另后素喜墨紫茶花,朝存无几,同随募来。”
二奶奶把信折好,拿烛火烧着,说:“看来皇后病情又重了。派去那么多名医,咱们也献了不少贵药,竟是一点好转也无。”
“老树纹本就是绝症,圣上做那么多功夫,也不过是图个踏实。”
得了老树纹的人皮肤枯朽,面容干瘪,不知佳丽之首的皇后如何能坚持这么久。
老爷起来给自己倒茶,手脚灵便,说话条理也清晰,没了半分刚才痴傻模样。二奶奶看得又是喜慰又是惊悚。
“那……大少爷的加冠礼,要推迟吗?”
“不推,要是正赶上皇后崩殂,就不知得延到何时能办了。不推,而且要提早。礴儿,你去找大管家,让他放信,三日后给大少爷举行加冠礼。”
鲁礴连忙撒腿跑开,生怕再莫名其妙挨一耳光。老爷背对着二奶奶,就这么寂静了片刻。等他再回过头,脸上就又带了灿烂的笑容,口水流满下巴,嘴里发着愉悦的哈哈声。
他像小孩子一样尖声呼唤着。
他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