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浔第三次见到蔡攸。
第一次见面,蔡攸正在人群中品评诗词,神采飞扬,见到李浔轻轻一哂;第二面,对方口鼻流血,脸色苍白,仿佛命悬一线,仔细打量他;第三次见面,蔡攸病弱身重,披着披风,称道少年英才。
“蔡休那小子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便放下心了。”
“大人过誉。”
“你刚来汴京,多有不便之处,若有什么麻烦,可以来问我。”
“是,多谢大人送来的籍书。”李洵说。
闻言,蔡攸抬起眼睛打量他,看不透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下仆列具、炙茶……调膏,在茶盏中注入沸水,袅袅升起白烟,随后用巧力搅动击拂,杯盏上泛起汤花。
来回七次,直至泛起浓密的茶沫。
点茶准备好后,两盏摆在案上,让客人品玩。
蔡攸端着茶碗:“你那日审查,可发现了什么不妥?”
李浔回想:“的确是有,卢翁圆滑、见风使舵,范文观狡诈,以他们的性格,本不应该贸然去主家的灶房,最多使个养子或仆从索唤,为何要亲自去?”
蔡攸抬起眼睛瞧了一眼李浔,道:“卢知易吝啬,但最怕人瞧不起,他既不舍得给下人换件体面衣裳,又怕穿着带补丁的的被人笑话,故而这次诗会未带仆从。”
“范文观腹痛难忍,取巴豆也是因为好面,他本不欲教人知道他的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那周海打薛采过于凶猛,之前可是有什么过节?”
“周海几年前有个相好的沈娘子,本打算赎身两个人成亲,被薛采从老鸨那买来,没多久就过世了,尸身厚敷着精盐,不知作了什么。”
李浔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不知大人可查出薛采可有人指使?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在朝中三品大员的饮食中下毒?”
更何况蔡攸还是蔡京的儿子。
除了皇帝和蔡京,没有什么人比他权势更大,更有前途。
至于童贯、梁师成、杨戬之流……似乎没有下手的动机。
这些蔡攸也想到,他端起杯子喝茶,顺着咽下含着的参片:“他还没有交代。”
蔡攸在心中思忖着,如果是张商英动手,为何不直接把自己药死,一劳永逸。
没下足剂量,应当不是他。
难道是何执中那老货?
一个个名字,不同身份的朝官在他心中闪过,究竟什么人能比蔡攸的权势更大,让薛采不惜铤而走险。
在这汴京,除了皇帝就是他爹,除了他爹,就是他小蔡大人。
蔡攸心里一惊,端着茶碗的手指猛地攥紧。
他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良久,一切情绪波动都在一声声的咳嗽中收拢好。
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这身体,让你看笑话了。”
“你是蔡休的兄弟,当也受我关照。有一件事需要洵弟相助,不知你可愿意去做?”
李浔问:“敢问是为大人做什么?”
“称兄长便是。今日初三,张相公府上是来不及去。八月十五中秋,你前往太尉府诗会,帮我盯住两个人。”
“盯住谁?”
“蔡鯈和蔡翛。”
这分别是蔡京的第二个儿子和第三个儿子,都在去岁授官,开始出仕。
蔡攸盯着他说:“洵弟良才美质,若无人引导太过可惜,事成后我举荐你入太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