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散仙之身,受了这一击原也无碍,但他还是弓身进步,左手先出,于前方一臂远处捻住了剑光寒月的一角,借力向后卸去,右手则随身而上,分别以手腕、拳峰、指尖击中了灰衣人持剑的腕、关节、胸口,将灰衣人击飞了出去。
这间屋子原本被灰衣人下了结界,屋门如同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此刻在一击之下,他撞上屋门,力道无处可泄,便尽数炸响在脏腑之中。
他勉强站定,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景。“你……你怎会有这样的功力。”这一拳朴实无华,但速度力量之巨,险些把护体法力打散。
田祥也是大惊失色,他虽然不是修士,但为官多年,见识还是有的,立刻辨明了强弱,连忙挡在周景身前。“殿下,请放这位义士离开吧,这位义士只是忧心百姓,我绝不会离开京城,他攻击殿下的罪责我也愿意一并承担了。”
灰衣人惊呼:“田大人,你能安全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我今日来此并没想要活着回去!”
周景不在乎灰衣人想做什么,他看着田祥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你这幅态度,才让有些人非得杀了你不可。”而后他话锋一转,脸色也好似明艳起来。“然而也就是因为你这幅态度,你才非得正大光明地留在京城不可。”
灰衣人沉声道:“江靖皇帝刚愎自用,朝堂鬼魅迭出,田大人就算留在京城,也只会成为你们政治倾轧的牺牲品。”
“如果那些人真能靠政治解决问题,今天也不用派杀手来了。你自以为看得清江靖,然而你并不懂何为君父。”
“此话怎讲?”
“江靖自以为一国之君,百姓之父,万物之宗,臣民之表,决然只有他的是,没有他的非,他想证明这一点,就只会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以纲常大道辩倒田祥,此之谓杀人诛心,怎么可能派出杀手以阴私手段伤他性命。”
“然而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人出手了,你的护卫就是被他们引走的!”
“你们这些闲云野鹤不明朝堂之事。如今朝中拍戏混乱,鱼龙混杂,有些鱼龙,本事未必多大,揣摩上意可是响当当的强。他们早就看出皇帝不喜田祥,只是也知道皇帝不会杀他,然而你今天为了救走田祥,屏蔽了不少人的视听,你猜那些鱼龙会不会趁这个机会,‘暗中’袭杀田祥,好给皇帝表表忠心?”
今日若有人得手,旁人自然难以查得清楚,但皇帝与国以气运相连,那些事后的痕迹必然瞒不过江靖,故而在那些人看来,江靖眼中的自己其实是在以不求名利的方式忠君体国。
“然而就算今天我不来,这样下去田大人也早晚会丧命。”
“我想田大人在入京之前就已经清楚了,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高山,他自己买的棺材如今就在三条街外躺着,你有空可以自己去看一看。”
田祥对着灰衣人抱拳。“义士,还是请回吧,昭明不缺一个肯为百姓伸出援手的好人,但是缺一个直面君父的叛逆,若是有心,就请替我照顾一下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吧。”
灰衣人看着田祥,田祥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痛心。“先生心怀天下,然而何至于此啊?”
田祥茫然地看向前方。“是啊,何至于此啊?”
周景对田祥说道:“今日本来是有话要和田先生说,不过发生了这些事,你恐怕又要回去了。”
他们走到一开始被砸穿的窗户旁边,能看到街上提刀的内卫逐渐围了过来,内卫也看到了周景和田祥,远远行了一礼,快步冲了过来。
内卫看到田祥,手摸向腰间的镣铐。
江岑看向一众内卫,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一时之间气愤非常。
“朝中有人结党营私,意图截杀朝廷命官,袭击京城驿站,宗室、外使、官员皆受其害,你不想着查案,倒想着先缉拿被害人吗?”
内卫本欲先行捉拿田祥,却突然被江岑严厉斥责,登时一顿,手足无措。
但是江岑实则并不知道这种时候具体该怎么做,狠狠瞪了一会内卫,也觉得这些内卫就像田祥一样,不过是有什么干什么而已,于是呼了口气,又对他们说道:“行了,我没打算阻止你,只是提醒你一句,别将人送回大牢之后,就以为没事了。”
那内卫连连称是,连忙吩咐手下将人送走,连刑具都来不及给田祥戴上。
周景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对田祥说道:“田县令才刚出来,又要回去了,不可惜么?”
田祥笑了笑,既然没打算活着回去,不出来或是又回去都本没什么可惜的,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他也看出来周景并不反对自己谏言。田祥曾听闻多年之前五皇子任侠仗义,觉得即便到如今,他的心里仍是有期许的。
自来京起,每一个人都在讨论收敛,每一个人都在讨论稳定,每一个人都在讨论纲常。
只是没有一个人讨论对错。
而今虽未明言,但看着周景,田祥却蓦然知晓仍有同道,既然如此,何患可惜?
“九死不悔。”
田祥
小公主被周景的护卫随同内卫一起送了回去,她临走的时候眉宇间充满着痛苦与疑惑。
灰衣人看着这些人纷纷离去,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既敌不过这个神秘强大的五皇子,也无法在内卫发出信号前全歼他们,这次营救行动已然失败了。
“多谢五皇子不杀之恩,此事我……唉,我们就此别过吧。”
周景却拦下了他。“你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