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闯三关
庭院里热闹得一塌糊涂,局面完全跑偏。即使有许少游之类的斯文之士试图把画风掰正,回到诗云子曰的正道上来;无奈乎赵德昭的“蛤蟆诗”实在太让人肚疼了,就算是厌恶他的秦湘莲,内心中其实也想笑的,只是努力在表面绷着。
一个少年士子大呼:“赵少,你是我的偶像。求拜师,学做蛤蟆诗!”
赵德昭伸出手掌,拇指食指搓了搓:“这个,你的,懂?”
那士子一愣:“赵少,什么意思?”
赵德昭一撇嘴:“切!你要拜师,不交一丢丢学费吗?孔老夫子还要收束脩呢。”
那士子也是一个有趣之人,他把鼻子在赵德昭身上嗅了嗅:“耶,我怎么闻到一股铜臭味儿。”
这下,庭院里众人更加乐不可支了。
坐在五楼闺房里的柳可卿和柳妈妈,看到秋香拿上来的这样一首诗,也是忍俊不禁。
柳妈妈笑骂:“不当人子。这个纨绔,两首诗反差如此强烈,真怀疑他是不是有两个脑袋。”
柳可卿道:“赵少,不知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呢?”
夏荷笑得肚子疼:“姑娘,这个赵少,比那些一本正经的学究要有趣得多呢。”
柳妈妈打了她一下:“哈哈,别笑了。该给那些士子们送些吃食,给他们填填肚子。马上天黑了,等月亮上来,他们才有力气闯三关。”
于是夏荷、秋香、冬梅一起下去安排,只留春雪在这里伺候。
赵德昭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恰好秋香她们指挥着仆佣端着精美的吃食,居然是分餐制、每人一份。
“呵呵,小香香,收了几千辆门票钱,终于返回点吃食了。”赵德昭边说边接过盘子,立即大快朵颐起来。秋香白了他一眼。
赵灵儿还没开吃,赵德昭已经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赵灵儿见他意犹未尽,于是把自己那份擀出大半:“阿弟,姐姐胃口小,帮姐姐吃了。”
赵德昭也不客气,接过来又是一扫而空。吃完,他砸吧着嘴道:“有个姐姐,真好!”
听到这句话,赵灵儿眉眼笑得弯弯的。她其实很喜欢这个堂弟,对亲弟弟赵德芳反而没这种喜欢。
赵灵儿这时才吃完那一点点。她看见赵德昭嘴角还有点残渍,自然而然地拿出手绢给他擦干净。赵德昭居然有一种母亲在身边的感觉。
他真心感受到:原主是被母亲和堂姐姐宠坏了!
这种宠溺,她们是发自内心的爱护他、无原则地惯使他,没有丝毫坏心眼。正因为赵灵儿的宠溺,原主才对假装对他好的堂兄赵德芳不设防,被他诱惑着去青楼争风吃醋、去赌场荡尽家产……甚至,丢了性命!
所以,原主的悲剧,母亲和堂姐,确实是有间接责任的。
夏荷指挥仆佣收走餐具,冬梅指挥仆佣打扫庭院,秋香指挥仆佣给大家换了茶水。
秋香知道赵德昭文采极高,亲自来给赵德昭换茶水。赵德昭抓住她的小手,低声附耳调笑道:“小香香,我给你赎身,给我当侍妾,好不?”
秋香的小脸红透了,她羞答答低声道:“我要一辈子跟着姑娘。你要给我赎身,先把姑娘赎了,我会跟着姑娘一起过来的。”
她,居然当真了!而且后来她居然就这么一直等着赵德昭的那一句戏言当承诺——又纨绔又有文采的痞痞的赵德昭,对这个小姑娘有着致命的诱惑。
赵德昭赶快松了手,嘿嘿地笑着去找赵灵儿。赵灵儿打了他一下:“别逗人家小姑娘,当心脱不了手。”
这时,天色开始昏暗,潇湘馆开始上灯。一时间,五彩璀璨的灯光,映照着古朴典雅的潇湘馆。
春雪缓缓走下楼,身穿纯白色衣裙。她开口道:“诸位才子佳人,今天是潇湘馆诗文会。顾名思义,诗文会,就是吟诗作文。今晚,我们潇湘馆设立了闯三关,第一关,是对对子;第二关,是做散文;第三关,就是作诗词。男女不限。”
冬梅接着解释道:“第一关在一楼,过了第一关就可以闯上二楼过第二关;过了第二关可以闯上三楼过第三关。过了第三关后,可卿姑娘会在四楼与优胜者谈诗论文。如果有一个优胜者能在第四楼谈诗论文中获得可卿姑娘的认可,就可以成为可卿姑娘的入幕之宾。”
秋香继续道:“今天,过了第一关,优胜者可以获得五十两白银的奖励;过了第二关,优胜者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的奖励;过了第三关,优胜者可以获得三百两银子的奖励。如果优胜者诗文特别优秀,将上涨为五百两银子的奖励!”
夏荷说明道:“今天,在座的有六十六位才子佳人。其中五十位是购买门票进入的,十五位是贵宾请柬光临的,一位是特别准入的(就是赵德昭)。我们潇湘馆一楼,恰好容得下诸位。所以,现在有请诸位进入第一层大堂。”
人群一下哗然,一个个禽兽嚎叫起来:“可卿姑娘是我的,银子也是我的,谁敢跟我争我扁谁!”
这时,一轮银白色弯月从地平线升起,天上稀稀落落点缀着星星,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天空。
才子佳人们斯文地依次进入大堂,赵德昭这时也不敢造次。大堂没设座位,大家都站立着,等待题目出来。
赵德昭观察,大堂一周遭全是三分之二高度的通窗,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江边停靠的几艘灯火辉煌的花船。那轮弯月,在江面反射着跳跃的银光。
春雪微笑嫣然:“为了感谢大家,我们的可卿姑娘将在四楼为大家弹奏一曲琵琶,希望大家喜欢。”
这个时候,体现出大家的素养了。所有人都微微躬身,双手合十,肃立聆听。
一忽儿,几声清脆的琵琶声传来,赵德昭惊讶地发现:墙柱上有特设的传声筒,身处四楼琴室的柳可卿,可以通过传声筒把琵琶声清晰地送到大家的耳中!而且音质恰到好处,悦耳动听、却不刺耳——太神奇了!
众人都沉浸在优美的琵琶声里,恰如《琵琶行》的再现: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晚上江水平缓,那钩弯月映照在江面,是那么的宁静。
琵琶声已听了很久,大家还沉浸在那莫名的氛围中。
赵德昭从琵琶声中,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感觉,柳可卿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因为琵琶声中,有哀怨、期盼,还有深深的——不甘!
还是赵德昭回神得快一点,他长舒一口气,拱手道:“柳大家琴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小子荣幸,谢了。”
这个时代,州府一级的花魁,必须夺得花魁大赛魁首,才有资格称为“大家”。赵德昭称柳可卿为“大家”,实际上表明柳可卿一定会夺得魁首。
不过在京师,著名青楼头牌花魁均可称为“大家”。
“赵公子过奖了,小女子愧不敢当。”柳可卿谦逊道,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窃喜。
柳可卿心情越来越好,她再次轻启朱唇:“刚才小女子一曲,技艺粗疏,敢不污了诸位的耳朵!现今时辰已到,请各位大展身手,小女子在此等候独占鳌头者。”
这句话一出,下面的才子佳人们像打了鸡血似地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等候题目下达。
夏荷笑盈盈地走上前:“各位,我们姑娘自创了五幅上联,必须在一炷香时间内全部答出。小女子在此说明,几乎可以成为绝对!这就很考验各位的才思。小女子预祝各位旗开得胜!”
说完,香炉被点燃。大家看那枝香,还是有一尺长。
春雪微笑道:“现在,就由我们姐妹给大家发下题目,请大家在白纸上写下答案。虽然我们这里不是科考,但也希望各位自行解答,不要抄袭、偷看,等等。当然这全凭自觉。”
于是,春雪、夏荷、秋香、冬梅四个小美女款款走到大家前面,一个个发下“考题”——上联。
许少游、黄周星、赵德芳、赵灵儿、秦湘莲……纷纷展开上联,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大堂里竟然落针可闻,连呼吸都压抑到很低的水平。
赵德昭展开一看,第一联:
“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这一联很巧妙。风竹,还是绿色的竹子;风本无色,而这个地方的风,隐喻是绿色的风,整个上联,满纸浸染的都是绿色。
那么下联,一定也要是同色。
赵德昭略作思考,慎重地用馆阁体写下:
“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接着,展开第二联:
“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这一联就很有趣了,如果拿去说秦员外,那就太妥帖了。他考了二十二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现在快四十岁了,居然还是一个童生!
赵德昭偷眼看了看秦湘莲,发觉她面无表情、情绪没有波动,还在苦苦思索。
而且这一联构思也很巧妙,考、老上同,下虽异却都有钩,还可以组成词组。
赵德昭思考了一下,再次自信地写下:
“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写完两个答案,赵德昭伸了一下懒腰,顺便看了看四周:基本上都在冥思苦想,似乎还没人动笔。
赵德昭喝了一口茶,继续看第三联——好熟悉:
“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一联,恰好赵德昭后世看过,立即写出答案:
“月如无憾月常圆”
看得出来,写到这里,赵德昭已经领先了大多数人!
所以,他的心情愉悦起来,思维很是放松。居然拿起点心吃起来,满口生香。
吃饱喝足,率性的赵德昭展开了第四联:
“上黄昏下黄昏黄昏时候渡黄昏”
这个对联,其实难度相对不大。比前三联轻松多了。赵德昭只是略微思考,就对除了下联:
“东文章西文章文章桥上晒文章”
赵德昭笃定,自己将会很轻松进入第二层楼,五十两银子,可以落袋为安了。
赵德昭轻松地展开最后一副上联:
“三竺六桥九溪十八洞”
这个上联,同样难度不算大,赵德昭很轻快的就写出了下联:
“一茶四碟二粉五十文”
不过,这个下联没有市井生活经验也是写不出来的。而赵德昭砸到的那个小食摊周围,就有这些东西卖;价格,赵德昭也知道。所以这个下联就是顺势而为。
写完一看,香,刚好烧了一半。
赵德昭微笑着对秋香道:“小香香,哥哥我要交卷了哦。”
秋香看到赵德昭,脸又红了。这妮子,可把赵德昭要她当侍妾记在心里了呢。她扭扭捏捏走过来:“德昭公子,奴婢亲自拿去交给姑娘。”羞答答地仔细卷起飞跑上楼。
随着时间流逝,陆陆续续就开始了交卷。但到一炷香燃尽,仍然有二十多个士子(包括几个女子)没有完成。春雪只好遗憾地对他们说:“时间到,不好意思,你们,算是被淘汰了。”
一会儿,夏荷出来宣布道:“已交卷的的三十七人,有十六人进可卿姑娘评判为不合格。很遗憾,你们也被淘汰了。现在,我宣布,第一轮,优胜者赵德昭公子,获得五十两银子奖励。其余许少游、黄周星、赵德芳、赵灵儿、秦湘莲……以上二十一人,也可以进入下一轮!你们要加油哦。”
赵德昭拿到了第一笔奖金:五十两银子。
第十八回对对子大胜黄周星
可以说,纨绔赵德昭的获胜,惊掉了大多数人的眼球——除了赵灵儿。她和赵李氏一样无条件地相信赵德昭。
这里面,最吃惊的要数秦湘莲了。赵德昭是什么货色,她最清楚;胸无点墨、五大三粗,没想到他居然成为优胜者!
这和母猪上树有什么区别!
赵德芳察言观色,为了讨好秦湘莲,大声道:“凭什么他是优胜者?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难道你们搞暗箱操作?我们要求公布答案!”
赵德昭还没发飙,秋香却不干了,小妮子开始维护她的未来相公了。她可是亲眼看过赵德昭的字、诗和对联,绝对超出在座的一大截:“德芳公子,德昭公子是你的兄弟,你为什么要质疑他?胳膊肘往外拐?德昭公子的对联,是我们家可卿姑娘亲自评判的。由于优胜者的对联,可卿姑娘要拿去参加花魁大赛作重要参考,希望德昭公子为此保密。”小妮子给赵德昭行了个礼。
赵德昭哈哈大笑:“小香香,没问题,没问题。本少不说,谁也不知道。”顺便来了个摸头杀,秋香小脸红透了。
赵德芳不敢说了,秦湘莲皱着眉,不解地看这赵德昭。
黄周星也妒火中烧!以前他战胜赵德昭泡到了吴娇杏;眼看柳可卿对赵德昭另眼相看,他嫉妒心发作,而且他自认为文采远超赵德昭,有信心打败那个写蛤蟆诗的赵德昭。
而且,这次他还有最重要的任务:他老爹、县令黄文柄看上了柳可卿,想为她梳笼(并不是打算为她赎身当妾室,而是玩弄她的第一次)。他实际上是给老爹打前站!岂能让赵德昭夺取柳可卿的芳心?
黄周星大叫道:“我不服,为了公平起见,我要单挑赵德昭!”
他的一帮狗腿子跟着起哄,赵德芳也帮腔;秦湘莲默不作声,看样子也是赞同的。
赵灵儿急了,娇喝道:“在潇湘馆就要遵守潇湘馆的规矩。柳大家已经判定了,你凭什么单挑!”
赵德昭轻轻把赵灵儿拉在身后:“阿姐,今天小弟让你见识孝义黑三郎的风采!”赵德昭行三(排序赵灵儿、赵德芳、赵德昭),皮肤微黑,事母极孝,讲义气。
他转头对黄周星道:“小星星,看来你是个受虐狂啊;既然你要挑战,我就给你惨败的机会。不过,还是要设定时间、个数,还要有点彩头。这样,规矩我来定:一炷香,你出三个对联、我出三个对联,答对多者胜。彩头你来定。”
黄周星“啪”地扔出一锭大银:“一百两!”
赵德昭比了个后世的兰花指:“OK、成交!小香香当裁判哈。”
秋香赶快燃起一炷香:“计时开始!”
一时间,黄周星和赵德昭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明显,黄周星的拥趸要多得多;赵德昭,只有赵灵儿和,许少游,加上秋香她们四个丫鬟。
黄周星哈哈一笑:“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
众人哗然!这一联有一定侮辱性,骂赵德昭为小猴子;“对锯”谐音“对句”,很切合当下情况。说不得,黄周星还是很有文采和急智的。
赵德昭搬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小意思,看我的:一马陷足污泥里,老畜生怎能出蹄!”
众人更加哗然!赵灵儿和秋香笑眯了眼,秦湘莲惊愕地睁大了眼;黄周星气红了眼。
下联同样反击侮辱性。回骂黄周星为老畜生,“出蹄”谐音“出题”,十分贴切当下。同时还有一些谐趣意味儿。
黄周星咬牙道:“桂子落秋月。”和当下季节景色切合。
赵德昭飞快回答:“荷花羞玉颜。”正好大柳湖里有荷花,还间接夸奖了柳可卿的美丽。
黄周星大声道:“五人共伞,小人全仗大人遮。”隐喻是你小子识相的话可以投靠我,我罩着你。
赵德昭不屑一顾:“四口同图,内口皆从外口管。”意思你老爹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上面还有知府管着呢。
在场的最为震惊的要数秦湘莲了。以前的赵德昭是什么货色,她清清楚楚。今天,黄周星出的对子,水平及高;但赵德昭张口就答,毫无凝滞、而且对得极妙,大大出乎秦湘莲意料!
赵德芳也惊讶地张大了口:“他怎么像换了一个人?这样的赵德昭,必须要打压下去;不然,我们对他所做的事暴露了的话……”赵德芳不敢想下去了。
黄周星还要开口,赵德昭做了个后世的暂停手势:“打住!三句已完,该我了!”这时香还剩大半支。
夏荷把黄周星和赵德昭的对子早就抄好了,飞快地拿上楼去给柳可卿瞧。柳可卿惊喜连连:“两个都是才子,妙对呀、妙对!今天,我们潇湘馆赚大发了!”
柳妈妈笑道:“看来,这次花魁大赛,至少对对子这一场,我们赢定了!”
柳可卿点头:“希望,这个纨绔公子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吧。夏荷,你们好好伺候着。”
夏荷又飞快地跑下去,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这边,两人正在剑拔弩张。
“来就来,老子怕你不成!”黄周星还是很有信心的。忽然想起,也搬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听好了:寂寞寒窗空守寡。”
安静,死一般安静!这上联意思很简单,是一个孤独凄凉的寡妇写照,从意思来说还是好对。但其巨大的难度在于:它的每一个字,都有宝盖头!这就不好对了。说来它还真是一个千古绝对。后来有的人勉强凑合着对上了,但总是差强人意,甚至达不到合格的效果。
柳可卿和柳妈妈立即得到这个上联,大吃一惊:“这个怎么对?绝妙!估计那赵德昭公子自己也没有下联吧。”
黄周星跳起来了,头上汗水像小河一样哗哗地流。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怎么也对不上!看着那香雾在袅袅地弥散,心急如焚,但也没有办法。
秦湘莲忽然心有所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响起了赵李氏那句话:“孩子,以后你会后悔的。”
“对不出来了吧。耶耶耶,香快燃完了,燃完了就是我赢了也!”赵德昭上蹿下跳,活脱脱小人得志模样。
黄周星犟着头道:“这个上联,你自己也对不出吧。”
“喂喂喂,看清楚,是你出题还是我出题?我对不对得上关你屁事啊?你对不出,就是你输!”
只听得“啵”的一声,香——燃完了。
赵德昭飞快地把一百两银子揣进怀里:“哈哈,蚊子再小也是肉,小爷笑纳了。多谢黄公子送银子。”还拱了拱手。
黄周星大急。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面子的问题更大。他大叫:“这个不算。你再出一个,我对不出算你赢!”
赵德昭昂着头道:“再出一个,得添彩头。”
黄周星咬咬牙,再掏出一百两银子:“这次你赢了算你的,我赢了那一百两要还给我。”
“成交!小香香,给我作证哈。”
秋香等四个小美女齐声道:“德昭公子,我们给你作证!”
“黄大公子,请您老听好了:烟~锁~池~塘~柳!”赵德昭下巴都翘到天上了。心里再说:“这个绝对,比那个更狠!老子憋不死你!”
楼上的柳可卿更加震撼:“妈妈,这个赵德昭是怎么想出来的?太妖孽了吧。首先,它意境优美,和头一个上联完全相反;其次,和头一个类似,它含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偏旁。女儿断定:起翰林院全体商议,估计也对不出!黄公子挑战赵德昭,又丢面子又折财。”
“女儿呐,这赵公子,真是越来越让我们惊喜呢。谁再说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我跟他急!”
黄周星汗水已经流完了,只剩下惨白的脸。他木然地看着小人得志的赵德昭把一百两银子纳入怀中、还要蹂躏他受伤的心:“小星星,多谢了。小爷正差银子,您就巴巴地送来,只好奉送两个字还礼:谢谢~~”
忽然,黄周星“嗷呜”地啸叫一声,冲上去一头把赵德昭撞倒在地上。
一不留神赵德昭吃了个大亏,四脚朝天、屁股遭擦伤了。
睚眦必报的赵德昭大怒:“你TM的输不起就动手唛!动手,小爷还没怕过谁。”
只短短的一秒钟,说话中赵德昭直接从地上爬着冲过去,猛一头撞在黄周星腹部。那赵德昭力气可比黄周星大得多,黄周星一下被撞退了一丈多、砸在他那一群狗腿里,连带着倒下五个人在地上翻滚惨叫。
“咚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三个彪形大汉一下子跑进来,各自双手环抱,把赵德昭与黄周星隔离开来。却是潇湘馆护院,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
柳妈妈也被惊动了,她来到楼梯上,面如寒霜:“诸位,潇湘馆是风雅之所,容不得好勇斗狠。你们要动手的话,出门,左转,一百步,有块空地!”
赵德昭站起来拍拍手:“柳妈妈,是他先动的手哈,在场各位都可以证明。我只是正当防卫,我可是守法、守纪、守礼的三好公民哦。”
柳妈妈来到两人中间,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黄公子,大家切磋对对子,是多么风雅的事?输输赢赢,实乃留下一段佳话。何必用莽夫手段破坏了这一段风流韵事呢?”
黄周星也冷静下来了。这个时代做到这么大的青楼,背后都有强大的后台。京师里面,多多少少有皇亲国戚或者大学士之类的;府县里,那就至少是知府级别的后台!
他的老爹黄文柄想梳笼柳可卿,真心地不敢用强!黄文柄的设想是,先让少年秀才黄周星用才华打动柳可卿;然后他这个进士出身的中年帅哥县令再用金钱征服她。也就是说,黄周星只不过是给他老爹拉皮条的!
科举时代,颜值也很重要。长得歪瓜裂枣的,成绩再好,也把你名次排到后面去;帅哥,皇帝看着也养眼啊。大学士,全是超一流的帅哥和资深帅哥!
黄周星和他老子一样,颜值也是杠杠的。他慌忙站起来,给柳妈妈施了一个大礼:“对不起,柳妈妈,刚才是小侄冲动了。今天潇湘馆所有损失算在我的头上。”
“哎呀,黄公子说笑了。些许桌椅,小事一桩,只要大家玩得开心。黄公子受伤没?潇湘馆负责全部医药。小二,去请大夫来。”柳妈妈把八面玲珑演绎到了极致。
黄周星慌忙道:“柳妈妈,没什么,不用请医生。您看,小侄活蹦乱跳的。还是不耽误时间,开始闯下一关吧。”
柳妈妈转身对赵德昭,满脸堆笑道:“德昭公子大才,老身这厢有礼了。”深深地福了一福。
赵德昭和几大纨绔以前来过潇湘馆,不但没见着柳可卿、没个几千两银子,花魁岂是那么容易见着的?连柳妈妈都没见过。由此,他猛然怀疑,自己怎么见得着吴娇杏、还与自己搞暧昧?赵德昭闻到了一股阴谋气息。
见赵德昭没说话,柳妈妈娇嗯了一声,赵德昭醒过来,忙道:“柳妈妈,您好漂亮哦。”柳妈妈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容貌也是花魁级别,身材饱满、充满爆炸性!
“咯咯咯,德昭公子取笑了。老身都黄脸婆了,还说什么漂亮嘛。”柳妈妈笑得花枝乱颤。
“耶,柳妈妈和我姐站一起,别人一定会说是姐妹。这样的黄脸婆,您给我找几个出来。”
“天,你这小嘴可真够甜的。不过,你不怕把你姐说老了吗。”柳妈妈拉着赵灵儿的手调笑道。
赵灵儿见弟弟赢了,心情很放松。她也拉着柳妈妈道:“我要有你这么漂亮的姐姐,睡着了都会笑醒。”
柳妈妈眉开眼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姐弟两啊,都是可人儿呢。”
第十九回出淤泥而不染
见柳妈妈和赵德昭姐弟聊得欢,黄周星不乐意了。他提醒道:“柳妈妈,该进行下一轮了。”
“哟,老婆子差点忘了。好好好,老身马上安排。黄公子、赵公子,加油!”柳妈妈给赵德昭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地转身上楼;赵德昭身子软了半截、差点酥了。
“这熟妇,不比青涩的秦湘莲,可真诱惑人。”赵德昭感叹。
冬梅站在楼梯前,微笑道:“进入第二轮的二十一位才子佳人们,请上二楼。其余的,就在大堂耍子。姑娘们,去陪陪各位。”
一时间,好几个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飘然而入,陪那些落选士子玩起来——当然,费用是不低的。
大家有序地跟着冬梅,缓缓登上二楼,分别进入三个雅室。
赵德昭一看,居然还有点日式风格,三个雅室之间是木质屏风隔断。没有桌椅,都是案几和蒲团,大家跪坐。
也可能是东瀛学的华夏而得到保存、而华夏后来失传了。
案几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几个文艺气质的侍女优雅侍立。
待大家入座,春雪轻启朱唇:“各位才子佳人,今天的文章题材,是墙上一幅画。这幅画是我们可卿姑娘亲笔所作。大家根据这幅画临场发挥,不限字数;暂时不作诗词,但不拘泥于八股文。同样是一炷香时间,过时即算淘汰。”
“希望各位有佳作问世。”春雪最后鞠了一躬。
文艺侍女点燃了一支檀香,比一楼那支香略长些。看来作文章比作对子的思考时间要长些。
画,专门由一个文艺侍女扶着铺展在一个木支架上,大家只是略微抬头就可以平视。
赵德昭还没习惯跪坐,很不自然。他偷偷看了左右一眼,都不认识;决定改为盘腿而坐,才觉得血脉畅通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