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莱昂的眼神坚定“就算你顺利进入教会工作，收入也不可能足够供弟弟们上学，我们需要收入更高的工作。”

“参军很危险。”舒瓦勒将手搭在莱昂肩头。

“是啊，现在弗兰边境很多地方都不太平，还有可能被派去殖民地。”莱昂轻叹一声“但想快速混得好无非那么几条路。从政，咱们家没有资源；经商，咱们家没有本钱，殖民地那家投资公司处事后弗兰的经济形势又一直不好；教会的高级职务基本被垄断，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要不还是算了吧。”舒瓦勒又掰开一块面包递给莱昂“我不想再失去任何家人了。”

“我要为父亲报仇，把多伊为首的混蛋斩草除根。”莱昂接过面包。

“弗兰国王已经派遣两个步兵团前往纳夫岛了，那些家伙没时间，也很可能没命等到你去复仇。”舒瓦勒摇摇头。

“弗兰的军队做不到的，而且我要的是斩草除根。”

“好吧…”舒瓦勒无奈的妥协了“记住，莱昂，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在你身边。”

那天后，妈妈在弗兰南部的小城莫斯开了一家小洗衣店，每天起早贪黑的靠洗衣服的微薄收入养育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大哥去了帕里斯的一家神学院就读，暂时算是安顿下来了，莱昂则是回了一趟莫斯，帮助妈妈处理了一些杂事，随后坐上了前往圣查理堡的公共马车。

“不知道大哥、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们现在都在干什么。”莱昂喃喃地说。

“明天再一起打网球啊。”宿舍的门被打开，一个胖胖的高个子男孩一边和门外的什么人说着话一边走进门，身后跟着另外两个舍友。

莱昂赶忙起身，向三位舍友打招呼。

“你们好，我叫莱昂.卡斯蒂洛，以后就是舍友了，还请多多关照。”

为首的胖男孩友好地上前和莱昂握手，“我叫马伊，这两位是里拉和许尔勒。”

“你好。”名叫许尔勒的少年和莱昂握手，而里拉则向着莱昂微笑着挥了挥手。

入夜，莱昂从水井那边打水回来，深秋时节的井水已经变得冰冷刺骨，莱昂的手指冻得发红。

三位舍友还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天下午的网球，莱昂向他们挥挥手，他们也挥挥手回应。

莱昂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想加入舍友们的对话，但他不会打网球，很多网球术语他也听不懂，他知道这项运动，但也仅限于知道。聊别的的话，又可能扫他们的兴，自己和他们甚至课程都不一样，实在想不到什么共同语言可以打开话题。莱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等到他们聊到自己了解的话题再加入，三个舍友却就网球聊的越来越起劲。

“还是应该聊点什么。”莱昂想，他不断的摆弄着手边的物件，想找个时机加入对话。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早的马术课如果迟到你们几个就给我去扫马厩！”门外忽然传来雄浑而愤怒的男声。

三位舍友都是一个激灵，飞快的回到各自的床铺上，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莱昂有些无奈，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网球的话题即将结束。结果却被巡视的教官半路杀出，短时间内是没法说话了。

莱昂不善于和同龄人聊天，倒不是因为他孤高自傲或者性情孤僻，而仅仅是因为在他11年的人生中从没有这样的机会。

十年前，无力维持对纳夫岛的控制的莫罗公国将这座罗穆路斯海上的枢纽岛屿卖给了弗兰王国，岛上长达半个世纪的半自治状态被打破，弗兰保留贵族免税等特权，但剥夺其参政议政权力的政策也被带到了岛上。莱昂的父亲选择了接受这些政策，成为了纳夫岛上有关弗兰问题的温和派，但以多伊家族为首的势力却不能接受失去权力，他们认为自己遭到了莫罗公国的背叛，更不认可弗兰王国，建立独立的纳夫王国的呼声在他们中日益高涨。很快，他们在幕后策划了第一次叛乱，虽然那次仓促的叛乱很快就被兵不血刃的镇压了，但当时躲在幕后的煽动者们却大多没有被追究，那时的莱昂只有一岁。

之后，虽然没有爆发叛乱，但纳夫岛的独立势力一直在兴风作浪。他们暗中训练武装，联络战争承包商，同时疯狂的报复和打压温和派，作为温和派的代表，卡斯蒂洛首当其冲。父亲路易不得不举家搬迁出原本生活的城市，家里的帮工纷纷离开，如果不是因为路易享有极高的声望，是令独立派都希望拉拢的人物，恐怕那场刺杀会提前到来。就连卡斯蒂洛家的孩子也遭受着排挤，莱昂从小没有玩伴，其他孩子都对他敬而远之，大人们担心自己的孩子如果和卡斯蒂洛家的孩子接触会引来麻烦，更有不少独立派家庭的孩子时常前来挑衅。

莱昂曾经拼尽全力想要融入他们，他和他们一样高喊纳夫岛独立的口号，跟他们一起向弗兰官员的驻地扔石头，甚至一度发自内心的认定父亲是个胆小鬼，但偏见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这一切，并没有用。

后来，莱昂终于醒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之后，他变了。对于那些因为怕惹麻烦而疏远自己的孩子，他不再试图接近，彼此之间保持距离，形成默契；对于那些主动挑衅的孩子，他多数时间都进行回避，如果对方不依不饶，那迎接他们的就只有莱昂疯狂的以命相搏。有一次，路易的一位熟人看到莱昂和以多伊家长子为首的几个孩子打了起来，他担心莱昂吃亏，又慑于多伊家的恶名不敢上前劝阻，只得在后面观察，希望在莱昂受到严重伤害前带走他，几个孩子扭打着滚下山坡，那位熟人不得不绕路前往坡底，等他赶到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多伊家的长子和另一个跟班已经没了踪影，两个跟班倒在地上哀嚎着，莱昂和最后一个跟班翻滚着，纠缠着。片刻后，最后那个孩子被莱昂压在身下使劲挣扎，莱昂连续几拳都没能让他老实下来，愤怒的莱昂忽然从身旁抓起什么，随后高高扬起，那时，熟人先生才看清，莱昂的手中，抓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那位先生连忙出声喝止莱昂，小家伙猛地回过头，眼神中满是疯狂，他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撕烂，身上遍布着淤青和伤痕，半张脸被血液和尘土的混合物覆盖，紧握着石头的手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身下的跟班已经不再挣扎，全身颤抖，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件事之后，莱昂被明令禁止使用粗树枝、石头一类的武器，那些挑衅的孩子也有一段时间没来过，而莱昂则开始偷偷的研究如何使用枪、刀以及其他武器。

响亮的鼾声忽然入耳，将莱昂从曾经的回忆拉回现实，他使劲摇了摇头，将自己从那种糟糕的感觉中抽出来。

室友们已经进入了梦乡，马伊更是打起了鼾。

“已经不一样了。“莱昂轻声对自己说，他缩了缩身体，沉沉睡去。

“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