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让莫将军跟本王谈条件的?”
莫离殇轻笑道:“王爷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于情,将军聪明绝顶乃国之栋梁,又怎么会听我一言?
于理,王爷又何曾听说闺阁女子妄言家事的?
王爷已然让我困顿于此庵庙之中,难道还非要再加一个罪名于我么?”
佟夜冥听了怒道:“巧言善辩,要不是你,莫将军如何会突然议起莫言儿之事?”
“王爷此言又差矣,莫言儿之于王爷是什么?如果她不是我父亲的女儿,那么她唯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命,可是她偏偏是我父亲的女儿,父亲亦是要颜面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儿无名无份与人苟合呢?这与我又有何干系呢?”
“你还敢说跟你无关么?你才入庵堂,莫将军就迫不及待地提了出来,要说本王不了解你,也就罢了,偏偏这就是你会做的事,你狡辩亦是无用的。”
莫离殇嗤然一笑:“即使王爷说有就是有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要说黑的是白的,估计所有的人亦都会认为王爷是对的。”
“你!”佟夜冥气结的顿了顿,随后道:“本王今夜来还有件事问你,望你能以诚相待。”
莫离殇眉轻挑:“以诚相待?呵呵,那就要看王爷你拿出什么诚意来了。”
“本王自是有万分的诚意,如果事成,将军定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扑哧”
莫离殇忍不住讥笑了起来:“王爷这是消遣我么?时至如今,不论我做不做,只要王爷心想事成,我父亲定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爷果然好算盘,拿着本属于将军府的东西来跟我谈条件。”
“你待如何?”
佟夜冥微微一涩,脸上划过恼怒之色.
见莫离殇不为所动,他迟疑了一下道:“父皇对你心生了杀意,估计不会让你能顺利嫁入西秦,如果你能帮本王这次,本王保你平安入西秦如何?”
莫离殇听了突然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盯着他的眼,她的眼完全是洞悉的睿智与清明,唇间的笑透明无边讥嘲。
良久,她才道:“王爷,虽然你我未有深交,我却深知王爷的为人,恐怕这世上最不会让我嫁入西秦的人就是你!”
佟夜冥陡然一震,有些狼狈道:“胡说,本王一言九鼎,怎么会欺骗于你,何况你入不入西秦于本王何甘?”
“因为你恨我入骨,恨我让你丢丑于众人之前,恨我让你受制于莫问,恨我将莫言儿恶心于你,而你更恨我的是,明明手里有帮你上位的捷径却不拿出来支持你。”
“胡说八道!”
佟夜冥陡然将声音拔高了,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你居然说本王恨你?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爱你?你可知道本王为何要如此着急的夺得权利?你可知道本王每夜里夜不成寐?你可知道你每日里都在本王梦里徘徊?”
“啪啪”
莫离殇小手用力的鼓起了掌,而后嘲弄地笑道:“王爷演戏的本领更加精纯了。”
听了莫离殇的话,佟夜冥面色一变,他喃喃道:“难道本王的表白你就这么践踏么?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何时看到本王对女人这么迁就?这么纵容?只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你,所以本王才一再姑息,可是你却毫不在意,甚至拿本王的尊严无情的践踏,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莫离殇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她厉声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一旦你所说的情爱遇到权利,这些东西根本一钱不值!”
“不!”
佟夜冥有些激动地冲了上来欲拉莫离殇的手,却被她一下躲过,他看着冷若冰霜的她,急切道:
“离儿,你相信本王,本王真是十分爱你,把你与江山看得一样的重。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本王一个机会呢?”
“机会?”莫言殇唇间勾起了冷寒的笑意,“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这机会二字深深的刺痛了她,她突然想大笑,想大叫,想对着眼前的男人大声怒斥:
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你机会?
你可知我给过你机会,而你怎么对我的?
你践踏了我的尊严,玩弄了我的感情,还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这辈子最恨就是给了你这个机会,让你有机会伤害了我,伤害了我的孩子,让我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个机会太昂贵了!
可是她不会这么做,她只想让这个可恶的男人永远活在猜疑不定患得患失中,这一辈子都要他来偿还他所欠下的罪孽。
“我不相信以你这般聪明之人竟然不明白本王对你的情意,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换着别人本王是不是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
“哈哈哈,情意?王爷,你可知道从你的嘴里说出情意二字是多么的可笑么?正因为我不笨,所以我看到你所谓的情意是掺杂太多别的东西!权利,利用,诡计,阴谋,这些都融于你的情意之中,你现在还敢说你对我是有情意的么?”
她每一句铿锵有力的质问都问得辰王有些狼狈,躲闪的眼神不敢直视莫离殇,轻蔑的笑意再次浮上了她的脸上。
她讥嘲道:“现在请问王爷可还能理直气壮的说你的情意么?说你对我的痴情么?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你忘了心中对莫问的仇恨?”
如遭重击般佟夜冥倒退了数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莫离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父亲逼你娶莫言儿对你来说只是侮辱,即使有恨意,你这种为大局着想的人亦是可以忍受,可是父亲为了你上位却给皇上支招让你母妃陪葬,这才是你恨我父亲入骨真正的原因!
你一旦上位第一个就是拿我父亲开刀,我到时又算什么?如果我真会为你的虚情假意所欺骗,那么我才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对我的情意不过是为了麻痹莫问而已!”
莫离殇的话打碎了佟夜冥镇定的表情,他陡然戾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更知道你为了王位隐忍着常人不能忍的屈辱,更知道你心机深重地接近我,更知道你所有的想法,因为我比了解自己还了解你!”
“你比了解自己还了解我?”佟夜冥咀嚼着这句话,突然眼睛一亮,:“难道……”
“哈哈哈,你别想歪了,我只是知己知彼而已,对于敌人我不会放过一点的可利用之机。”
“敌人?原来在你的心里就把我定义为敌人?那你屡次救我是为了什么?这就是你对付敌人的方式么?”
“对于普通的敌人,我只会要他们的命,但对于你,我要你生不如死,让你所有追求的一切都在快要接近时转眼成空。”
莫离殇已然有些疯狂了,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摊摊的血正在流着,蜿蜒面一条血红的溪流!
“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害过你!”
“为什么?这个原因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曾经犯过的罪孽,哈哈哈……”
莫离殇笑得有些疯狂,更多的是痛恨,眼底流露的狠意让佟夜冥触目惊心。
良久,他才摇头道:“你真是疯了。”
听了他的话,莫离殇嗤之以鼻道:“算了吧,说我疯狂,你难道不是疯子么?你其实最恨的就是你自己。
因为你明知道你的母妃要为了你的皇位而要踏上殉葬之路,你痛苦,你痛恨,你懊恼,你惭愧,你心疼,可是你却放弃不了坐在龙椅上的荣耀。
所以你把这一切都归罪于莫问,你把你对自己的恨转移给了莫问,这样你就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然后找个机会杀了莫问,让良心得到安慰,你敢说你不疯狂么?
这世上最疯的人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为了权利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感情,所以你们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痛苦,一辈子孤单,一辈子没有人真心相爱!”
“不!”
佟夜冥痛苦的抱着头,抬起忧伤的眼,看着莫离殇,他痛楚的撕扯着头发道:“你以为本王不心疼么?你以为本王不想放弃么?那可是本王的母妃啊!
疼了本王一辈子,为本王操碎了心,生我养我,到头来却要为我付出性命,想到这,本王心痛如绞,可是本王能放弃么?
放弃了,清王一旦上位,第一个杀的就是本王与母妃,到时本王不仅丢的是性命还有尊严。
本王是被逼的,你虽然聪明,可是你不是皇家子弟,根本不明白皇家之人的心狠,感情在皇家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在皇家,不成功便成仁!”
莫离殇淡淡地看着他,心静如水,她当然明白皇室是多么的残酷,如果不残酷她能一路鲜血一命呜呼么?
可是凭什么她要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看着漠然的莫离殇,佟夜冥抬起了腥红的眼,有些祈求道:“离儿,相信本王,本王真是爱你的,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
“算了吧!”莫离殇叹了口气,道:“你连你母妃的命都能身不由已地眼睁睁看着失去,将来还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已,因为你根本不会爱上,因为你没有心。”
“你就这么宣判了本王的死刑了么?”
佟夜冥嘶哑着嗓子不甘地看着莫离殇,对于莫离殇其实他是有感觉的,他对她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你所做的一切,你所说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我手中的账册么?”
莫离殇突然讥讽的勾了勾唇,眼不再看他,冷声道:“账册我不会给你的,因为这是任逍遥的命,我决不会将自己亲人的命去换任何东西,因为我是有感情的,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道不同不相为谋,辰王爷要想成事,你自己努力吧。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莫离殇不再看他,飘然而去,天地间她如一抹清荷透着婉约又清濯高洁。
月慢慢的移动,将佟夜冥笼于圆形的阴影之中,拉长一抹长长的倒影,那一刻他是如此的孤寂,自古帝王多寂寞,历代上位者哪个不是无情无义踩着父兄的鲜血才登上那高不可攀的权力巅峰?
“小姐,咱们在这里一住就有五个多月了,将军府里杜姨娘却又得宠了。”
莫离殇淡淡地笑道:“这个能预料到,辰王还是迫于父亲的压力将莫言儿收入府了,杜诗诗现在既是杜侍郎之女,又是王府小妾的生母,父亲怎么会不对她另眼相待呢?”
如画听了叹了口气道:“那我们不是白费力了么?做的一切倒是还帮了杜姨娘。”
“怎么会呢?”莫离殇诡异地一笑道:“你看杜姨娘不是怀上了么?只要怀上了就行了。”
“小姐,那药真是行,不但杜姨娘怀上了,连夏晚荷也怀上了,听说找大夫看过了,两人怀得都是男胎,现在将军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天天把两人捧在手心里。”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总有一天父亲会尝到从云端到地底的滋味,对了,你回去跟父亲说一声,就说我想母亲了,想让母亲到庵里陪我,直到我出嫁。”
“好,我这就去。”如画听了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小姐,将军会放行么?”
“会,当然会,眼下他正是高兴之时,顾及不到我母亲,而且,以他这种人的想法我母亲离开将军府反而会趁了他的意。”
如画听了不齿道:“啊?难道将军还怕夫人伤害两个姨娘不成?”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是父亲的一贯作风,再说了,他之所以会让母亲来陪我,亦是因为我服了百日梦,到时万一有什么的,我母亲可以当作罪魁祸首扔出去应付即墨离的怒意。他这肚子中的弯弯绕多着呢,所以你放心吧,你一提出来,他定是额首称庆。”
“真是禽兽!”如画骂了句后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如诗倒了杯水给莫离殇道:“小姐,夫人如果来了,绿萼这个丫头是不是把她赶走了?”
莫离殇微一沉吟道:“别赶了,赶走了父亲就怀疑了,那丫头除了每天给我的食物里下点百日梦,倒没别的举措,就先留着,到时说不定还有用处。”
“嗯。”
“离儿,娘的乖儿。”
秦飞燕从马车上下来就直奔玉泉园而来,她一路上跌跌撞撞连荆棘撕了她的衣裙都顾不上了。
“娘,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莫离殇亦快步迎了上去,扑倒在了她的怀里。
“嗯,乖孩子,以后你就不用天天偷偷摸摸晚上到我房里来陪我了,娘可以光明正大的陪你了。”
秦飞燕悲喜交加的点着头。
“是啊,娘,”莫离殇乖巧地将身体埋入秦飞燕的怀里。
这时绿萼十分机灵地走了进来,她拿着一碗药递给莫离殇,恭敬道“大小姐,药热了。”
“放那吧。”
莫离殇淡淡地吩咐道。
绿萼听了提醒道:“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
“离儿,你生病了么?”
听到两人的对话,秦飞燕心疼不已地看着莫离殇,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昨儿个还是没事,一晚就生了病了。
莫离殇将手握了握秦飞燕,然后有气无力道:“是啊,母亲,自从住入这院中后,感觉身体总是容易疲乏,仿佛睡不醒似的,这不前儿个找大夫开了些药,我喝了几天尚末见效。”
秦飞燕得了莫离殇的暗示,立刻配合道:“那可得好好治啊,如今娘在你身边了让娘好好帮你调理调理。”
说完假装拿起了药碗递向了莫离殇。
那绿萼见此,心中暗喜,才姗姗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