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这个丫头可是你身边的?”
杜诗诗心中一凛,将注意力从如画身上挪开。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是她的丫环她能带来?
她知道莫离殇这话里的意思,只要她回答是,羽儿就会成为她与莫离殇初次较量的倒霉蛋。
本来伤了一个丫环她根本不会心疼,但羽儿却是她身边的大丫环,如果被人知道她连身边的大丫环都保不住的,一来会让盍府的人取笑,二来却会让忠心于她的人心寒。
她又打量起了莫离殇,没想到才短短四年不见,这个又蠢又废的小丫头竟然有了些手段了。
莫离殇拿起杯盏,淡淡的抿了口。
似笑非笑:“二姨娘半天没回答,难道我问的问题很难回答么?”
二姨娘眸中划过一道冷色,随后露出一副宠溺之色。
“瞧离儿心急的,我这不是想着这丫环冲撞了你,该如何惩罚她么?不如……”
“不如姨娘今儿个就在这里好好管教一番吧,父亲总夸你管理内宅得当,也让我学习一下,一个冲撞嫡小姐,不敬主子的丫环该如何接受惩罚。”
莫离殇眸间利光一闪,拿起桌边的茶水,优雅地吹了吹,轻轻的抿了口茶,笑着打断了二姨娘的话。
想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想屁吃呢?
今天二姨娘不惩罚羽儿也得惩罚!
而且还得通过二姨娘的手,狠狠地罚!
二姨娘本来想拿话拿捏一下莫离殇,然后随便罚个羽儿几两银子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被莫离殇这么一说,被架在了火上。
她要是轻轻揭过,那岂不是说莫问对她的夸奖都是错的么?
可是莫问这个男主人怎么可能错?
既然男主人不可能错,那错的就一定是她了。
一定是她平日里阳奉阴违,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才让莫问误解了。
那不是间接证明,她糊弄莫问么?
一府之主被一个姨娘糊弄,传了出去,就算莫问再喜欢她,也会对她产生隔阂。
为了一个丫环,二姨娘是绝不可能让莫问对她有所猜忌的。
这死丫头是逼着她下手严惩羽儿呢。
没想到这死丫头四年不见,手段高明了不少,只一句话就逼得她自断一臂。
她紧咬着牙关,美目带着一丝的冷意看向了莫离殇。
这个死丫头在出府前对她倒也是很亲切,从来都叫她为二娘,怎么四年后再见竟然变得让人难以捉摸了?
细细看莫离殇的长相,虽然比四年前长开了,样貌也未有多大的变化,但却失了幼时的灵气,却多了份平庸,怎么看怎么也不象是有心机的人,可是今天每句话看似随意却字字句句埋着后着,将她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死丫头变了?
难道……
她抬眼看了看如画与如诗,惊疑未定地打量着两人,看如画倒是咋咋呼呼地,而如诗却显得沉静,这时她心里有些明白了,定是如诗教了这个愚丫头一些拿人的方法,才让莫离殇突然开了窍。
“二姨娘这半天没说话,难道处置一个丫头很难办么?要是实在难办的话,不如让爹爹来处置吧。”
莫离殇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诗诗,唇间勾勒着玩味的笑。
杜诗诗一个激灵,美目冒火。
这死丫头是在逼她下狠手呢。
要知道莫问虽然宠她,但场面上的事却不会姑息她,何况只是一个丫环!
真闹到了将军面前,估计将军为了表现对秦飞燕的厚爱维护他情痴的形象,直接把羽儿给毙了,那时她更是丢脸丢到了不知多少里地远了。
看来今天不但得严惩羽儿,还得往重里惩。
她对着外面怒道:“来人,羽儿得罪了大小姐,将她拉下去杖打二十个大板,行刑后在大小姐院门口跪着,何时大小姐消了气何时起来!”
“是!”
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拉着羽儿就往外去。
羽儿大惊看向了二姨娘,二姨娘使了个眼色后她才不甘的随着两个婆子下去了。
莫离殇眸间的神色更加的冷冽了。
这二姨娘真是好手段,就算是惩罚了羽儿,还想着往她身上泼脏水。
什么叫得罪了大小姐?
明明是羽儿没大没小冲撞了她!
被二姨娘这么一说,倒成了她仗势欺人了!
这样,羽儿被惩罚的越厉害,她的名声也会越不好。
莫离殇懒洋洋的靠在了榻上,笑道:“二姨娘果然是公正廉明,便是身边的大丫环做错了事,也没有一点徇私。
不过羽儿是二姨娘面前得力的人,二十杖下去,必然会影响她侍候二姨娘,这样吧,让羽儿在将军府大门口杖责十个大板,并跪上二个时辰。”
不等二姨娘反驳,如诗就对着门口两婆子大声命令:“二姨娘说了,羽儿身为她的大丫环,竟然对大小姐不敬,拉到将军府大门前,杖责二十大板,并跪上二个时辰,以示惩罚。不过大小姐仁慈,给减了十个大板。快去吧。”
两个婆子微微一愣,看向了二姨娘。
如诗恶狠狠的瞪了眼,怒斥:“怎么?难道你们连二姨娘的话都不听了么?”
看着如诗要吃人的眼神,两个婆子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的拉着羽儿下去了。
那动作快得跟被狗咬似的。
二姨娘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地看着羽儿被拉走了。
回过头,她恶狠狠的盯着莫离殇。
死丫头这一招真是太恶毒了。
不但让她亲手惩罚了帮着她的大丫环,让以后想帮她的下人都有了忌惮之心,更是当着将军府所有下人的面,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这一刻她恨不得杀了羽儿,这个破败玩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事吼一嗓子做什么?倒成全了莫离殇杀鸡儆猴的诡计。
“大小姐手段高明。”杜诗诗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的赞了句。
“二姨娘谬赞了。”
莫离殇轻抿了口茶,唇角微勾。
眼角的余光见杜诗诗一副如吞了苍蝇般恶心的表情,心中划过鄙夷,这个杜诗诗当年不就是用这样的手段一点点地把娘亲当家主母的权力给蚕食的么?她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只是二姨娘以为她打了羽儿就算了么?
转过脸来,莫离殇对着如诗如画厉声喝道:
“怎么现在这么没有规矩了,二姨娘虽然只是姨娘却也是府里半个主子,你们身为我身边的大丫环,怎么不知道给二姨娘见礼呢?”
二姨娘听了指猛得收紧,绞得手中的丝帕快绞出水来,这话听着是责骂丫头,却话里话外的讽刺她是小妾的身份,而且暗中指责她未给莫离殇行礼。
要想她给莫离殇行礼她是绝对不想的,她虽然是二姨娘可是已然掌管了府内所有的人与事,这府里上上下下敢不听大夫人的却不敢不听二夫人的!
咬了咬牙,假装没有听懂,四两拨千金道:“想是这两丫环未曾见过大世面,缺了调教,今儿个大小姐回来了盍府高兴,就算给二姨娘一个面子别责怪她们了。”
她这样既讨好了两个丫环,还乐得让人知道她心胸宽广大肚能容,同样的丫环不敬主子,对自己身边的丫环严加管教,对莫离殇身边的丫环却宽厚善待,传了出去,都会说她爱护嫡小姐,情愿委屈了自己也顾全了嫡小姐的脸面,刚才责骂羽儿的一幕反而被她偷龙换柱成全了她的美名。
可是她想得倒美,她千算万算错算了如诗如画并非普通的丫环,怎么会被她一点小小的恩惠而收买呢,况且这本身就是莫离殇欲整治杜诗诗的一个计。
“禀小姐,奴婢本该给二姨娘行礼,可是奴婢虽然是山野之人,也知道这大昭行礼亦是有尊卑长幼的,理应二姨娘先给小姐行礼后,奴婢们才对二姨娘行礼。”
“噢?”莫离殇愣了愣,轻道:“二姨娘未曾给我行礼么?”
“还未曾”如诗立刻回答。
莫离殇听了先是沉思了一下,随后突然怒瞪了如诗如画大骂:
“哼,你们这些刁丫头被主子说了,反而挑起了二姨娘的礼来,二姨娘出身书香门第,最是懂礼守法,怎么会忘了给我行礼呢,只是刚才被羽儿气了未来得及罢了,倒让你们说了嘴,这要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爹爹纵妾无视嫡女,这不是毁我爹爹的名声么?”
那一字一句听说是骂丫环,却是犀利如刀,毫不顾忌地警告杜诗诗,她如果不行礼就是坏了将军的名声。
二姨娘听了脸一阵白一阵青,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主仆三人是一唱一喝逼着她行礼来着,可是这话里话外拿将军的声誉说事,如果她硬着不行礼,岂不是说她不把将军的前途放在眼里?
这对女人来说是犯了七出的罪名的,没想到这贱丫头出去了四年变得口齿伶俐起来,眼猛得眯了起来,看如诗一脸冰寒,杜诗诗更是认定这一切都是如诗在幕后指使。
心中恨得无法抑制,恨自己低估了莫离殇,平白无故地跑来受了两场冤枉气,但膝盖却不得不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仓促地行了个半礼便欲起身。
如诗见了手微微一动,杜诗诗只觉脚似有抽筋般的痛,一时站立不住跪到了地上。
“呯”的膝盖着地的重击声,让门外的人探了探头,待见到了二姨娘给嫡小姐行全礼都愣了愣后立刻隐去。
“哎呀,二姨娘这是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较真,我还正想说二姨娘今天身体不适,这虚礼就免了,没想到二姨娘竟然这么注重礼节,到底是侍郎府出来的嫡小姐,连妾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莫离殇受惊似得叫了起来,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让门外的丫头婆子听了个仔细。
随后对着如画命令:“如画,还不扶二姨娘起来?老跪着像什么样子?”
“是”
如画立刻走到二姨娘边上扶起了她。
二姨娘本待不让如画扶,可是偏偏膝上却是钻心的疼,心里那个恨啊,这个莫离殇真会说风凉话,她没行礼时,逼着她行,等她行了礼却说得比唱得好听,难道她贱么,没事上竿子给人下跪?
说到下跪她又很恼火,不明白为什么腿会这么软,一下就跪了!要知道妾对嫡小姐行礼,除了隆重的节日,只需半礼就行了。
而更让她气得快炸肺的是莫离殇的讽刺,讽刺她对小妾的礼数知道的这么周全天生一个小妾命。
“二姨娘你身体既然不适就早点回飘香阁休息吧”
既然该做的做完了,莫离殇就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杜诗诗差点一口气噎了过去,这算什么?利用丫环逼着她给莫离殇下跪了,跪完了没事了?居然不让丫环给她行礼了?还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戏弄她么?难道她的脸上真写着我好欺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