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次肌肉震颤距今，已过去两个月，这个把月的时间，病情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吞噬着周翔，左手已经无法控制，软绵绵的耷拉在肩膀上，不像是这具身体的一部分。

麻木就像浸湿了水的纸，一点点蔓延着，从震颤、麻木、失语、失禁、衰竭直到失去对这具肉体的控制，死亡就像一个狰狞的恶鬼，在周详的脑子里倒记着数。

积蓄已经所剩无几，高昂的医药费已经不是周翔能负担的起的了，他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等死！也许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他要将最后的兑换币分成两份，一份用来买成维持生命到最后一刻的物资，一份转给了一个账户。

他看看桌子上光幕触感头盔，犹豫了一下，这个在地下城应该是一个吃香的玩意，能兑换个好价钱，可是不舍得，这是老爸留给他的，害怕他在地下城无聊，留给他的光幕全触感VR游戏机，里面是周爸特意给儿子开发的一款单机游戏《末日营救》，周翔一直忙于搬砖讨生活，没有用游戏消磨过时间，现在，他想，他可以了，也许就这么玩着玩着，死在游戏里，也没有什么痛苦。

除了买濒死物资，还有一件事要画一个句号，那就是分手。

周翔一只手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素馨，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原谅我的审美疲劳，不要来找我了，我想过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周翔眼神暗淡，也许是死亡方式。

他看着地上的一只火蚁，弯下腰，右手下意识的扶住来回摆荡的整条左胳膊，然后伸出食指，让蚂蚁爬了上来，又将它放在了墙壁上。

“应该是迷路了，不要去地面啊，小心那些太空真菌，大概只有你们没有被寄宿了吧，我们都躲进了洞里，我的这个洞应该就是我的坟墓了，你的洞应该会有奇迹，你是地球和恐龙时期就存活的神奇生物。”

周翔的目光追随的小小火蚁的暗红色身躯，爬进了屋顶岩石的缝隙中，消失不见了。

地上，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大概临死都不会知道吧，来到地下城的时候周翔还在吃奶，爸爸以“末日工程”的总工程师的身份，才换来两个进入地下城的资格，之后的三十年，再无爸爸的消息，妈妈也在周翔上初一的时候，因为哮喘去世了，在这逼仄的地下城，健康的人都会感到气闷，更何况是哮喘的人。

自从妈妈走后，周翔自定义为孤儿了，靠科研所给留守在地面的工程师家属发的物资过活，越往后物资越少，上大学的时候，“科研所”这三个子已经很少人提起了。

地下政府联合会前两年还能收到地上单位的任何消息，可是之后就没有了。

听说地上工程的工程师早就已经全部牺牲了，这个结局也是早就注定的，光是地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就不要说还有那些来自外星磁暴真菌，他们将地球的昆虫当成了宿体，孵化后，变成了一半虫一半人的虫人。

地球已经是虫人的世界了。

地下的人类靠着内陆海洋，食物补给能维持多久?靠着人造绿藻制氧技术，合成空气还能支撑多久？靠着地下河流引流工程，制造水源又能坚持多久？

周翔时常焦虑的想这个问题。

咣咣咣。

周翔那件小破屋的门要被敲碎了。

“周翔，你这个胆小鬼，出来说清楚，我还审美疲劳了呢。”

咣咣咣，房顶上的灰都落了下来，在这么敲下去，估计这地下城的房子会塌的。

周翔抓着门把的手，犹豫了，他放下手，默默的面朝着门站立着。

又是一阵，咣咣咣。

“你的定位在家里，你给我出来说清楚，我立马走，头都不带回的。”素馨拿着手机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