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塔那节候,岗上还有民兵站岗操练,75年春天动土,老郝看了图纸不满意,非叫在顶上加个岗楼,说要安排民兵到上边站岗放哨,站得高看得远,时刻防备阶级敌人搞破坏。动土前开会讨论,打铁的佟老汉提议再安口大钟,一有情况马上敲起来,合村都听得见,嘿嘿!”老汉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那节候荒唐事多唻,你们是末见过。”
罗维给老汉添上茶陪笑道,“很不错的主意!”“不错?谁吃饱了撑的成天爬那么高去傻站着?铁匠奚落好大吹呢!”会计以为罗维没明白。“水塔需要定期保养维护吧?”“嗯,但那些活都是别人干,郝大吹是管人的,哪能亲自动手?”“都谁去保养呢?”罗维追问。“电工张诚钢和机械工邢天禄。”
“徐祖辉和杨义也去。”那个小舅子插嘴。“他俩去得少,主要是老张和老邢巡检。”“徐祖辉和杨义是谁?”“一个是张诚钢的徒弟,一个是老邢带出来的。”“一个管事配四个干活的,挺不赖!”老包边吃边戏谑,“他们之间的关系咋样?”“张诚钢很烦老郝,但是好大吹揪着他不放,有势力不得不使,他们就老欺负张家。”“为啥?”“老张家成份不好呗!以前是地主。”
“有一回,围观的群众一起动手了,张诚钢的爷爷被打成重伤,没几天就咽气了。老郝他哥带的头,所以他俩不对付。”“那还了得!”包东升义愤填膺,“闹出人命不追究刑事责任了吗?”“追究?那时候法不责众,何况张家是地主,谁去追究?再说大家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被老郝他哥忽悠了。”
“再说说其他几位吧!”罗维给老包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先打住这个话筒。“老邢也挺倒霉,大学没毕业被村里告了一状退回来了。”“也是成份问题?”“不是,老邢是八十年代初考上大学的,包产到户后第一任村长本来挺照顾他们家,把湖里的藕塘包了一块给他家种,没几年村长换届,第二任赵村长没巴结好,说他们私占水田,纠结一群人去抢藕,老邢父亲和哥哥阻拦被村里无赖打了,联合几家有意见的去乡里告状,村长一怒之下指示宣传干事联合三百多号人给学校写信说老邢道德败坏,在村里横行霸道,学校就把他退回来了。”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县官不如现管。”老汉咂着嘴感叹,“老邢家当年跟红苗正,风光得很,百合,就是邢天禄他妈,八面玲珑,特别会来事,还会唱戏,扮演阿庆嫂把村里的干部哄得团团转。可惜她有肝病,老邢十几岁她就去世了。邢天禄他爸和哥都没百合那本事…”
“徐祖辉呢?”吕振邦也听得来了兴趣,没想到上河城那么多隐秘的故事。“徐祖辉他爹不是他爹!”老蒙故意拉长嗓音,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是爹那是什么?私生子?”老包被这个说法雷到了,差点把面前的酒瓶子打翻了。
“老徐家二房生了六个娃,长房一个都没有。老二家养不过来就想把老幺徐祖辉过继给他哥,开始他大娘说啥也不要,抱养了个闺女,后来禁不住老大唠叨没有儿子不好传宗接代,勉强接受了这个过继的儿子,徐祖辉都六七岁了。”
“杨义呢?”吕振邦接着问。“杨义差不多是个孤儿,三岁爹没了,五岁娘改嫁,跟着他奶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