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彦九看她换了座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道:“怎么了娇娘?””
霍娇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此时台上帷幕忽的一拉,那衣着宽大袖袍的伶人登了场,面上粉墨浓妆,一开嗓,便艳惊了坐下,那嗓音浑然天成,仿佛被玉石打磨过一般,声声入耳,动人心灵。
霍娇唤来张嬷嬷,附耳问道:“嬷嬷,那男子可是何人?”
嬷嬷顺着她的眸光看去,目光定在了与太后交谈的魏孝辞身上,于是凑近了霍娇,开口道:“那是皇上的七弟,东祈的七皇子魏孝辞,他七岁的时候因为生母争宠无力,被先帝挑去南越做质子,整整待了七年,自皇帝即位才被接回中原,再加上他平日为人孤傲,行踪也不定,所以坊间一直少有他的传闻。”
霍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失望却是溢满了心头。
媳妇做不成,一不小心还成了他嫂子。
天底下还有没有比这更难受的。
接下来的戏,霍娇听的是浑浑噩噩的,就连散场了都未发觉,还是彦九扯了扯她的袖子,眼里满是担忧霍娇这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场火灾之前那般神志不清。
好在她坐的位置比较偏,方才太后走时才没有发现出神出到天边的霍娇。
霍娇站起了身,望着阁里所剩无几的嫔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根玉簪,呼了口气准备往外走。
一行三五成群嫔妃驻足在畅音阁门口不远处的小径上,霍娇撞见时蹙了一下眉头,本想装作看不见走相反的宫道,可谁知刚转过身后面便响起了一串细长的嗓音:
“霍贵人,”
语气里有些轻佻,听得霍娇脑壳一痛,僵硬的转过身来。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们这些姐妹?”杜嫔咬重了姐妹二字,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妾昨夜里没睡好,眼拙了。”霍娇并不想在这里跟她扯这些,自己方入宫无依无傍的,跟她们冲撞起来占不着任何好处。
转身欲走,却被杜知画伸手拦的严严实实,一旁的蒋昭仪适时地走过来,声音恬淡却字字带着刺:“夜里没睡好,是离了竞春楼所以睡得不惯吗?”
话音一落身后的那几人皆是掩帕低低笑了起来。
霍娇的拳头攥了又松,硬是压下了想要掴她一巴掌的冲动。她即使再不济,身后傍的也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府,说句不中听的话,魏家能在东祁称帝,少不了霍老爷子在背后呕心沥沥血的扶持,换句话说,就算皇帝要斥责她,也得掂量着几分霍家的脸色,这也是即便流言蜚语传进皇宫,太后依旧和颜同她讲话的缘由。
忽然,原本笑着的那几人渐渐没了音,而是凝眸望向霍娇身后,就连杜嫔脸上的讥讽也全然消散了去,而是一脸和善的望向霍娇。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霍娇心想该不会在这时候遇见他吧,群妃奚落,还有比现在更落魄的时候吗。
木讷的转头,正好对上了几步开外魏孝辞深邃的目光。
那眸子里冰凉一片,又似有万千情绪,像一个不可测的寒潭,诱引着霍娇渐渐沦陷。
“太后回宫想找你们聊天解解乏。”他薄唇轻启,淡淡的对杜嫔吐出这几个字。
她重新看向霍娇,眸子里全是虚伪的亲近之色:“那妹妹,姐姐就先行离去了。”
说罢左拥右唤了一群婢女嫔妃,浩浩荡荡的往太后的慈宁殿走了去。
或许真如张嬷嬷所说,黎妃不在宫里头压着,这些妃子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起。
见她们走远了,霍娇才回神,她不知道魏孝辞为何会重新折身返回这里不管是如他口中所说的找人陪太后聊天解乏还是其他,刚才也算是把她从深渊里捞起来了一把。
屈膝微微行了一礼,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这若是在竞春楼,想必她早已直言去问那玉簪是否为他所赠,可今时不同往日,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掂量着身份的。
但霍娇心里还是痒痒得很,悄悄觑他几眼,却意外的发现的的眸光也正在自己身上飘忽不定,这让霍娇不由得心头一紧,愈发有了想要询问那个簪子的冲动。
“你我,也算是旧相识吧,”魏孝辞的声音有些低沉,落在霍娇耳朵里却比那伶人的嗓音还要动听上几分。
霍娇一怔,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脑子里却想的是那几日在竞春楼的光景。
台上歌舞,台下瞩目。
哪似现在这般,霍娇抬头,方想说些什么抒抒情,却见那抹玄色身影已经走远了。
当真孤傲得很。
霍娇转身,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也算是旧相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