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入宫这件事,霍娇一直是视死如归。
碧瓦高墙,金檐勾顶,这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到了皇宫之后,霍娇便开始难受了,根据圣上的旨意,她被赐居在了昭阳宫的一个偏殿。宫里的张嬷嬷说,正殿是先前宫中一位极其受宠的嫔妃住的,只是后来薨了。
霍娇噤了声,望着满脸皱褶的张嬷嬷,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何薨的?”
张嬷嬷脸色骤变,她谨慎地看了一眼周边,然后压低声音对霍娇说道:“姑娘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莫要多问,也切忌去问别人这是宫里的大忌,任谁都不敢提的。”
“自那妃子薨了之后,居这昭阳宫的,您可是第一人。”
“谢张嬷嬷提点。”霍娇看到张嬷嬷这么极其认真的表情,遂没再敢多问。
她望着这黛瓦高墙,忽然开始想念霍府的日子了。
在几个小太监和彦九的打点下,偏殿很快就被收拾的焕然一新,再摆上些瓶瓶罐罐,整个房间雅致极了。
故傍晚时分皇帝跟前的小太监前来宣旨时,都怀着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
“霍家长女霍娇,因才貌出众,秀外慧中被朕纳入宫中,鉴于该女子品行端正,贤良淑德,故封七品贵人,赐居昭阳宫偏殿,毕。”
霍娇分明看到,当宣旨的小太监念及品行端优时,目光滴溜溜在她身上打量了几圈。
“霍娇接旨,谢主隆恩。”霍娇伏地一拜,那个目光让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用问也知道先前的谣言传进皇宫了。
这皇帝是有多大的执念,这样的女人也要。
霍娇心生鄙夷。
她目光不自觉瞥向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簪子,大抵是以后见不到了。
这般想想霍娇心里竟然生了几分酸楚。
“对了,霍贵人,皇上带着黎妃娘娘下江南去了,约摸着三日之后才开始返程,您今晚就不用备寝了,早些休息,奴才们就不多叨扰了。”小太监说完,甩了甩俯身,带着一干人退了出去。
他不在这里干嘛现在把我召进宫,霍娇听完有些愤懑,他虽不喜这个皇帝,但此时却有了一些独守空房的感觉。
霍娇把那柄簪子压在了枕头底下,舟车劳顿一天,卧在榻上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境定格在紫禁城。
枯木成堆,到处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碧瓦高墙也像是高耸的囚笼,让人拼命想逃离。
霍娇明知这是梦,可就是忍不住的恐惧,她拼命地挣扎想让自己醒来,奈何这梦魇就如同一个漩涡,将她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殿外回廊中,一记重重的耳光声赫然响起,扑棱棱一阵,惊起了宫墙外的几只灰雀。
霍娇放弃了挣扎,脚步不自觉的朝着声音所起处走去,宫径深深,越往里走越阴冷,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衣着锦绣华服的一个模糊的人影跪坐在地上,脸上是血是泪分不清。
“皇上不要,娘娘是冤枉的。”旁边的婢女凄厉的哭了起来,伴着天空中仿佛蘸了血的残阳,说不出的悲怆。
“拖下去,整个昭阳宫,鞭尸。”余音挟着哭声,萦荡在皇宫的每个瓦棱屋檐,久久弥散。
听到昭阳宫二字,霍娇浑身一颤,难道这是张嬷嬷口中的那个薨了的妃子?
梦仍在继续,威严的皇帝冷哼一声,甩袖就要离去。
只是当皇帝路过她身边时,一股寒凉之气铺面袭来,宛如从十二月的冰窖中涌出,令霍娇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婢女和地上的华服女子抱作一团,尖锐的哭声仿佛将心脏都要撕开一个口子。
霍娇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华服女子身上,虽然她的身影模糊一片,面容也阴晦至极,看不真切,但霍娇总觉得,她是自己今日这场梦魇的根源。
犹豫再三,最终好奇战胜了恐惧,她一步一步朝着地上的女子走去。
忽然,又是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一只黑色的乌鸦拍打着翅膀朝着霍娇扑了过来,霍娇尖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乳母曾说过,乌鸦盘旋在空中,是人将死的征召。
难道……
惊魂未定的霍娇猛然抬眼,望向离自己几步远处的华服女子。
梦境亦真亦幻,纵使这么近的距离,霍娇依然看不清那女子的脸。
她爬起身,踉跄了几步往女子那走去,当她伸出手想放在女子肩头时,却意外的发现她的手可以穿透地上女子的身体。
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