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枝微怔,快速回过神行礼:“诺。”太后掌权以来,不少臣子来访太后都是直接令她接引来主殿,绝无可能接引到侧殿。小皇帝搬到勤政殿前,侧殿基本上是用来同小皇帝玩耍的。除了小皇帝有资格在侧殿同太后交谈玩耍,哪里还有人有资格值得太后亲口吩咐安排点心?看来大周那位殿下的影响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计划是不是该提前了?同时,还要更加警惕才是。若是有异心,格杀勿论。雀枝心中想着,杀意渐起,对周泽年的警惕态度更上一层楼。
慈宁宫外。大周质子周泽年并无为质的自觉,也不知道有人惦记着他的小命,他心情不错地想着,今日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拜访太后了。周泽年穿了一身浅绿的外衫,身姿修长挺拔,内里搭了一块翡翠玉环,玉环上雕刻栩栩如生的水仙花,手上拿着一把合起来的墨色竹扇,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温柔神色,正应了那句“谦谦君子,有翡如玉”。守在慈宁宫外的小宫女悄悄用余光瞟他,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饶是雀枝心中警惕,看到周泽年时还是被美貌糊了一脸。
周泽年确实同玄德帝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神情并不像。齐峥也遗传了怡妃的美貌,但因为齐峥心中全是权势,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满腹算计,面上也总是阴沉着,那张漂亮脸的优势并没有发挥到极致。盖因如此,太后昔年虽把齐峥当小树苗养着也很喜欢那张脸,却从来不会亲近他。反观周泽年,他面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神色温柔,看起来云淡风轻,却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身子病弱,无端添了几分病弱美人的意味,把这副皮囊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
雀枝刚刚建立起来的杀意土崩瓦解,她悲伤地想着,若是娘娘看上这副美貌的皮囊,似乎情有可原。
周泽年不知雀枝心中所想,雀枝向他行礼后,周泽年微微颔首,眼神温柔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全世界他只在意眼前一人的错觉:“雀枝姑姑助泽年良多,不必多礼,泽年今日拜访已是突兀,还望娘娘见谅。”
雀枝陪着太后见过太多事情,并不会产生这种不合时宜的错觉,她露出标准的亲热微笑,声音亲昵:“殿下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了,娘娘并未生气,这不,安排奴婢前来接引,因着娘娘还有政务要处理,殿下随奴婢先去偏殿侯着,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备下些甜食给殿下,您这可是全宫独一份。”
周泽年内心并未被所谓的“独一份”打动,但他面上惊讶,语气真诚:“泽年何德何能得太后娘娘如此厚待?倒是叫泽年心生惶恐。”
雀枝但笑不语,虽分不清这是场面话还是真情实意,但她只是扬起手,福了福身:“泽年殿下这边请。”
偏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宫殿,素日里都是小皇帝来访时太后接见小皇帝的地方,布置得也很是雅致。偏殿中有不少名贵的花瓶,屏风微微遮掩着殿中的情况,绕过屏风便是一张八仙桌,桌上如今摆着不少甜点,看起来小巧精致,令人食指大动。
雀枝接引着周泽年至偏殿殿门口,微微一笑:“泽年殿下稍后,桌上有不少甜食,奴婢安排了些大周的甜点,望殿下喜欢。”
这其实是一种直白的试探,雀枝故意拿大周的食物试探周泽年,明知这种直白的试探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人上钩,但雀枝还是不愿意放过任何给周泽年添堵的机会。
谁曾想周泽年面上露出动容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感动:“雀枝姑姑怎知泽年近些日子梦中总是出现大周的甜食,心中记挂?雀枝姑姑这般有心,泽年感恩不尽。”
雀枝:……好气哦但是不能说他,果然刚刚在宫门处就是场面话吧!
周泽年面上维持着感激的神色,观察到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露出吃瘪的神情不免心中失笑,但他见好就收,明白不能惹雀枝反感:“想来雀枝姑姑作为娘娘身边亲近之人,必然有要事在身,若是陪着泽年,泽年不免心生惶恐。姑姑不若先行完成娘娘交代的事,泽年自会在偏殿中侯着娘娘,雀枝姑姑无需担忧。”
雀枝见周泽年见好就收神色稍缓,娘娘今日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她处理。她福了福身:“娘娘可是说了,这殿中的一切泽年殿下可随意欣赏,无需拘谨,但娘娘喜静,还望泽年殿下注意着些,莫要发出什么响声,惹得娘娘不悦。奴婢确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有事在身自然只是托词,虽然太后安排了事,但并不一定要雀枝亲自前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句托词也不再是托词。
周泽年带着笑点点头,雀枝安静地离开,周泽年并未回头,顶着偏殿门口小宫女诧异但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缓步走进偏殿,神色平静。
绕过那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屏风,便是那张红棕色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不少甜口的零嘴,确实有好几样是大周特有的甜食,也不知是太后之意还是雀枝擅自为之,可能待会与太后的交谈中还要试探一下。
在未宁殿住了不少日子,周泽年看出来太后跟前的大宫女雀枝拥有着很大的权力,而太后几乎是极为放任的态度,一个宫女在宫中的权力大到不少朝臣都对其颇为讨好,太后明明知晓却从不制止,谁也不知道那位太后在想些什么。宦官当道,向来是大忌。虽说雀枝是宫女,但性质是一样的。太后不会不清楚这件事,但她依旧这么做了。
周泽年坐在八仙桌上那盘大周甜食旁,轻轻捻起一块,送入口中,看起来悠然自得,真情实感地在欣赏美食。
“大齐太后,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