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夏苦着脸:“娘娘前些日子不是说送泽年殿下陪陛下上学堂?那位殿下这几日身子不适,您让他先养好身子再去习文,陛下并不知晓此事,这几日未曾见到那位泽年殿下,可不是难过得紧。这几日,陛下学治国之策的时候屡屡走神,太傅都说陛下心不在上面,就算少布置了些功课,完成得也马马虎虎,太傅很是生气。”
太后闻言扶额,满头珠宝戴得生疼:“齐不齐怎么这般在意大周那位质子?哀家不是已向谢首领下了命令,要他选些大臣家适龄的孩子陪着齐不齐吗?那些孩子不够他闹的?怎的还闹成这样?”
云夏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谢首领领了罚受了伤后,这件事便搁置了下来。”同是暗卫首领,云夏本不想告这个黑状,但谢首领此事确实未能完成,算不得什么黑状。
太后:“……?!怎么?他谢逸不会安排人去做?他做了暗卫首领这么多年,这些年都白做了?”
云夏表情一言难尽:“谢首领说,要自己挑才放心,这是作为舅舅的责任。”很难理解谢首领这种突然想做好舅舅的心态。
太后:“……谢十七,叫谢逸来见哀家,无论他在做什么。”
皇家的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冠上的姓是执掌暗卫的首领的姓,随着首领的变换而变化。谢十七是保护太后的暗卫,耳力极佳,擅长轻功,说是派来保护太后,实际上做的都是传递消息的活。
太后身边略过一阵小小的风,她知道谢十七已经去找谢逸了。太后朝云夏招招手,云夏会意俯下身,用耳朵贴近太后。
太后声音轻轻地,带着几分笑意:“先哄着不齐,告诉他最晚后日便能见到他心爱的‘质子哥哥’。”
最后两个字亲昵得不像话,饶是万种诱惑都经历过的云夏都觉得耳朵发麻。
太后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走了,临走前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务必原话带到”。
云夏苦笑,凭小皇帝的性格,估计重点也只会放在最后那两个字上。太后娘娘的恶趣味一如既往啊,那位殿下的日子不好过咯。
慈宁宫,主殿。
谢逸单膝跪在慈宁宫主殿中央,自行礼后便垂着头一言不发。
太后也并未为难他,眼神示意雀枝安排小宫女取了椅子过来,和颜悦色地说:“谢首领请坐。”
谢逸难得见到这位太后这样的神情,一时恍惚,以为见到了当年红着眼睛的小姑娘。
待谢逸坐定,不等他回过神,太后便问他:“谢首领这些日子可是在养伤?”
谢逸自幼习武,体术了得,这些日子只处理了兵部的各项事务,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谢逸缓过神来,略一拱手,道:“禀娘娘,臣身子已无大碍,昨日便已开始正常处理暗卫的各项事务。”
“哦?”太后拉长声音,声音渐渐沉了下来,“即是如此,哀家交由谢首领的任务怎么如今还未完成?”
谢逸一惊,头脑中飞速回想了一下,试探回答道:“娘娘所说的,可是为陛下选陪读一事?”
太后似笑非笑,并未回答。
谢逸不敢抬头望着太后,却也知道此时太后的表情必然是嘲讽的。他镇定地回答:“臣今日已经选好了。陛下的伴读不必过多,臣选了三位家世殷实,颇有特色的幼童,分别是郑阁老的十三孙、谢家江南旁支的嫡幼孙,以及秦家……”
“秦家换掉,再选一位,”太后目光沉沉,语气森然,“谢首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哀家的底线。”
谢家旁支是独立于谢家的存在,虽挂着旁支的名,但江南的谢家同京城本家的谢家关系并不亲厚,反而同太后更为亲近。但秦家不行,那是庞大的、固化的大世家,太后这几年一直在打压它,自然不会让秦家的人出现在小皇帝面前。
谢逸沉默一会,劝道:“这毕竟是娘娘您的母家,不如就放它一马?”世家大族便是这样,家族之外,无论嫡庶,一气连枝,谢逸不喜欢秦家也会为它说话,故而谢逸很不理解同样出身世家的太后为何要打压秦家。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谢逸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殿中压抑的气氛,他不愿意低头,却不敢再说些什么。
太后笑了一声,讽刺道:“所谓的世家,便是如此,谢首领立过誓,誓死效忠于皇室,却还是放不下作为世家一份子的骄傲,当真可笑。”
谢逸还未开口,太后并未给他反驳的机会,冷声警告他:“哀家的态度是,世家,只能有谢家旁支一个,最后一个伴读,去武将家中找找。明日哀家要看到成果。哀家乏了,谢首领先退下吧。”
明晃晃地赶人走,谢逸却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先行告退。
雀枝上前替秦寻雪揉了揉太阳穴,保持着沉默。良久,等太后缓和过来后,雀枝犹豫着开口:“……植阳那位知府夫人已经到了关内,不日便可抵达京城。”
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终于要到了啊,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