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夜晚,鹅毛飘雪。
沪城海边的一条小路上,一行车队静悄悄地走过。
拉车的马儿耷拉着脑袋,缓缓前行。
乌云遮住了月光,小路暗暗的,什么也看不见,走在队伍前面,赶着马儿的车夫手持手电,照亮了前方的路,一行人迎着风霜前进。
深冬的夜晚总是寒冷的,一股接一股的寒风夹杂着一片片雪花朝人袭来,肆意地透过宽大的衣裳钻进每一寸皮肤里,令人不禁连连打颤。
正在行走的车队里,突然响起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充满疑惑。
“大管家,下着雪,又是晚上,为何这般着急要将这批货运走?”
裴忠顾了顾四周,像做贼心虚一样,踢了说话小伙的屁股,说道:“我说你小子还想不想干了?要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伙“嘿嘿”一笑,揉了揉被踢的屁股,连连道:“是,是。”
片刻后,车队在海关检查处停下。
两名海关稽查队的警员例行上前,将车上的货品检查一番。
“好了,你们可以过去了。”
为首的裴忠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同行的人。
“把货运到船上去,快!”
他的话还是有用的,同行的人听毕,纷纷自觉分成几组,卸下板车上的货品,背到船上去。
裴忠主持着众人,看了看手中的怀表,神色忽明忽暗。
“慢!”一道有力的声音打破众人的动作。
抬眼看去,走来两排身着黑色警服的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有着锐利的眼神和黑亮的短发,干净整洁的黑色制服上,点缀着金色的警徽,脸庞刚毅而轮廓分明,高大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性感的唇。
“哟!孟警官!”裴忠迎上去,边作揖边笑道:“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孟致远说起话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有人举报你们藺香阁私通东洋人,合谋将夹带了鸦片的香水运出沪城,牟取暴利,这事你怎么看?”
“孟警官,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呐。”裴忠笑了笑,指了指车上的货品,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只是寻常的香水,怎么……怎么会有鸦片在里面呢?”
孟致远直言:“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
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故被冤枉,裴忠觉得委屈,直接后退几步,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礼貌一笑,“也好,您请。”
“来人,打开!”
孟致远一声令下,几位警员上前,一个个打开箱子,搜寻起来。
其中一个警员看见了箱子底部的一抹黑色,他将压在上面的货品移了移,便发现了一个用黑色布袋裹着的神秘东西,他拿出来,呈现在孟致远眼前,恭敬道:“报告长官,发现一袋异物。”
“打开。”孟致远说道。
“长官,这也有!”
……
所有的箱子依次被搜出了一袋东西,那东西都用黑色布块裹成不规则的圆形,鼓鼓的,看上去很是神秘。
孟致远接过下属递上来的东西,细细观察起来。
看到场景,裴忠自心底爬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哼。”孟致远朝向裴忠,将其中一个鼓鼓的黑色布袋扔到他脚下,“裴大管家,这就是你说的只是寻常的香水吗?”
裴忠沉默半晌。
他此刻脑中一片空白,这箱子里明明都是要销往各地的香水,怎么平白多出这么多的违禁品。
这批香水出库之前也有专人检查,包括材料质检在内,可谓是层层把关,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呢?
阿代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了看,不过三秒,手中的东西就被他扔出几百米远,他的双瞳几乎要掉在地上,他朝裴忠说道:“大管家,这……我们装车之前,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
也难怪他这么震惊,那里面的东西正是鸦片,这东西可是近几年政府严令禁止的东西。
若是被发现为了谋取私利而私自运送、贩卖、或者帮助货主运送、贩卖,等待自己的,不是人头落地,就是老死监狱中。
多少人避之不及,如今它却出现在这批货品当中,作为这批货品的厂家,裴家不用说肯定也知道脱不了被追究责任的关系,可他作为裴家的工人,跟着装卸、运送这货,若想逃过被连带的命运,恐怕不大容易。
孟致远看了他们一眼,又说:“裴大管家,你是心虚了吗?怎么不说话?”
“孟警官,想来一切都是误会。”裴忠客套一笑,朝他回话:“这批货我们底单上有记录,全是要销往各地的香水,不信,我拿底单给你们看看。”
孟致远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事关重大,我们也不想抓错了人,你们慢慢找。”
裴忠吩咐:“阿代,去把刘掌柜叫来,要快!”
“知道了,大管家。”阿代领命,跑了出去。
片刻后。
阿代带着一个老头回来了。
老头手里捧着一大叠厚厚的文件。
老人同阿代冲散人群,走到孟致远跟前。
裴忠上前几步,向他介绍起老头来,“这位是我们藺香阁出货处的刘掌柜,一切要从藺香阁运销出去的货品,都要经他盖章确认,之后才能运送出去。”
“而且为了方便日后记账,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提货人去提货时必须要持一张提货单与底单对应,一致之后才能出货。”
刘掌柜双手奉上手里的一叠文件,恭敬说道:“大管家,按您的吩咐,我已将所有的底单拿来了,您看。”
裴忠不慌不忙,接过文件细细翻看起来。
品香会参赛出货单。
他从头到尾翻看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他想要的那张。
他蹙眉,朝刘掌柜问道:“底单呢?怎么不见了?”
“我……”刘掌柜慌乱,指着那些底单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来之前我还特意看了一眼,藺香阁经营以来,所有的底单都在这儿了啊,怎么会没有呢?”
裴忠无语:“你还问我啊?”
“刘掌柜,你可要好好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
“肯定……”刘掌柜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住,又朝裴忠和孟致远看了一眼,颇为为难地说道:“大管家,孟警官,您们真是误会我了啊,我在裴家干了十几年,我就算是丢了自己这条老命,也不能把底单给弄丢了啊。”
刘掌柜在蔺香阁以经裴忠“哎呀”一声,闭眼不再说话。
干了几十年,若是裴家遭难,他的下场,只怕不会好到哪儿去。
裴忠想了想,觉得他没有理由砸自己的饭碗,便也没往背叛方面想。
孟致远朝他说道:“裴忠,你还有何话说?”
“跟我回一趟警局吧。”见他依然不回话,孟致远又接着说道:
“来人!把这批鬼东西连同裴忠一同带回警局。”
“不!”阿代冲上前,只身拦在裴忠面前,不让警员们靠近,“大管家是被冤枉的,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没有为东洋人运送鸦片,你们不能抓走他!”
孟致远噗嗤一笑,“阿代啊,你可知妨碍警察办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不管!你们就是不能带走大管家!”
阿代依旧拦在裴忠面前,一副倔犟模样。
裴忠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了笑,好似明白了什么,“好了阿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不要让别人抓住把柄。”
“你现在就回去告诉老爷,让他好好想想办法,我们很可能已经中了别人的奸计,不能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了,否则后果只会更严重。”
他再次拍拍阿代的肩膀。
阿代坚定了眼神,半晌,才道:“明白。”
“带走!”
孟致远再次下令,一众警员上前,手铐铐走了裴忠。
看着裴忠被带走的背影,刘掌柜的眼神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