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过诗狂卿九州能有醉酒的时候?”那人先是愣了一下,脸色和缓,像是忽的得了令,眯起眼借着这句话干脆躺回地上,也不知是浅醉转深醉还是真醉转假醉:“天地为铺盖,群山是酒壶。”
“名字这么长,不是外夷就是穷讲究的江湖人。”小少年吃力的弯腰拉起白衣人:“女先生不避讳肯同我避风雪,不知大名是?”
“阙东风以衔蝶。”那人半眯起眸子,仔细斟酌用字:“辞秋枫晓墨白。”
“这么长?”小少年仔细记着:“那我怎么称呼你?”
“言梦曦。”那人仗着自己醉酒任人搀扶,厚着脸皮把自己压在少年身上:“这几个字你随便挑。”
“梦曦先生。”小少年规规矩矩的叫道,心说前面两句根本没什么意义,心下起了玩心:“先生不想知道我叫什么?”
“你叫,小花。”那人迷迷糊糊的说:“小花你长高了。”
“司九。”
“诗酒?”女子枕着司九的包裹,将就着躺到地上:“好名字。”
“你听好了,一二三五六。”小少年故意摇了摇言梦曦,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弯腰听:“七八十没了。”
“你叫初一?”也不知从哪听了一耳朵棉花,言梦曦摇头晃脑道:“快过年了,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我叫司九!”小少年闷闷的说:“我干爹给我起得小名倒是初一。”
“真是初一。”言梦曦被扯起来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忽的又跌在地上,司九赶紧去扶他,却发现这心大的人在风雪里不仅能醉酒,还能睡熟。
将人放在稻草搭的床上,司九头一次感慨自己原来如此善良,没把人丢下,还照顾的如此周到。边想着,他趁着言梦曦还在睡觉的时候拿起桌上摆着的几块馒头,咬了一口,又嫌弃的扔掉。
“呸,都坏了。”司九把压碎的饼抖在地上,外面太冷,饼上不知什么时候混了泥沙,实在难以下嘴,看来今晚得饿肚子了,他耷拉着脑袋,没察觉到背后闭着眼休息的人嘴角的笑更浓了。
小屋里就那一摊茅草,吃的还没找到,睡的地方已经被占领了。
暂时忘记男女有别,司九认命的凑到言梦曦身边自己缩成一团一点一点的把言梦曦挤到墙角,这才勉强有个睡觉的地方,烤着火睡得很快。
揉着脑袋,被凉凉的木地板唤醒的言梦曦不太开心,只好坐起身打算打坐,又因为酒喝得有点多,坐起来就浑身的不舒服,丝毫记不起在雪地上发生了什么,躺在茅草上的人穿的是件破旧的灰衣服,粗布破旧,并不合身,也不知哪里捡的,言梦曦这才察觉茅草上还铺着自己的斗篷和司九的棉外衣。
她一点都不觉得是这孩子善良给他铺上的,相反,是知道自己有醉酒撒泼的习惯,扒人衣服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想着,她百年不遇的愧疚了。
言梦曦不爱喝酒,喝完头疼不说,总会误事,眼下明明到了吃人谷,却与一个重要的人失之交臂。
但好在她酒量在另一个层面来讲算很好,醒酒快,酒量深,一般不会醉,醉酒很快醒。就算真的醉了,还能彻底断片,丝毫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司九熟睡后慢慢舒展开,身边的位置不算可观却也能挤挤。
言梦曦有些嫌弃的将司九往外挪挪,自己面朝墙躺在茅草上。
睡意席卷而来,言梦曦刚闭上眼,后背上就扑过来一个什么东西,颈边不知从哪滴了几滴水。
他惊了一下,睁眼就要打人,却发现是手脚并用爬到她身上的司九,想来这孩子也倒霉,偷跑出来不知过了几日,迷路不说,又遇上了自己,雪上加霜也不为过。
只不过,吃人谷的孩子一般不允许出谷,即使出谷也不会和外界人搭话,这个连撒谎都不会的小鬼该不该带走,是个问题。
言梦曦还没想清楚,却敌不过睡意,约梦周公了。
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驮着石碑的赑屃,背上沉重不堪,刻满了乱七八糟的秘文符咒,猛地一看就像被封印在玄武门口一样。石龟不会移动,是它在慢慢的靠近,而后那石龟忽然张嘴,裂开,跑出一只金色的巨蟒。
她惊醒,发觉司九流着口水趴在自己背后,夜里篝火已灭,本身就冷,酒醒的人感觉更是明显,言梦曦默念着:这身衣服我不要了。深吸口气,转身抱住司九,少年的体温比她这个看起来就老很多的人高许多。
对于枕边除了幼时的奶娘就没有过活物的人来讲,不曾有的舒服,又像某种归宿,是久违的温暖。
再闭上眼,那金莽出现,直到言梦曦点头三下才离开,关于那石头的出现,言梦曦最烦的就是梦见这种东西,早前听说时间久的万物也好,器物也好,甚至灰尘都有灵,供个使用过百年锅灶或者地砖都能保佑发财云云。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上了年岁的东西托梦给她一准就没好事。
言梦曦祖上有个姓包的表亲,因缘巧合得了个通阴阳的枕头,以此判案,名声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