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摆脱断气,是时候兑现承诺了吧,江鲫小友。”张掌教捻须笑道。
“掌教但说无妨,琅琊对我一介废材如此上心,不说赴汤蹈火,便是以命相交也可!”江鲫扶正头上笠盔,立即正色起誓。
“你要明白,贫道张井眠,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琅琊一派乃至全中原王朝的无上道统。”张井眠一改往日飘飘然的轻松姿态,竟是露出一双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眸,无比严肃地张口说道。
“兼州人氏江鲫,于易合年间拜入我琅琊门下求道。不论其是何年月脱离门派,亦不论其是否在之后拜入它门。”老掌教渐渐抬高了声音。
“不论你是寿终正寝还是暴尸荒野,不论你是孑然一身还是富可敌国,不论你是一介草民还是权倾朝野。”张井眠念叨这么一大段后,深吐一口浊气,使面目极尽威严苛厉,继续说道。
“他日,在你彻底身死道消之时,只能让我琅琊替你收尸!”
江鲫原本明亮坚定的眸子顿时颓废暗淡下来。显而易见,琅琊大掌教言之凿凿的所谓维护琅琊,道统大计。便是回收作为断气人江鲫天材地宝般的尸身,进一步炼化,化为众用。
至于炼成什么,就不是他能够窥探到的了。便是如此,江鲫也只可答应,因为自己这条尚可修行的性命,正是琅琊给的。
这样一来,也好。在自己死后,不至于沦落给野修魔道中人所利用了。
“好了,贫道已知。此誓约不必付诸笔端,言出则法随。另外,你涤尘师祖叔有话要说。”张井眠应了之后,抬手向一边的仙气青年。
所谓涤尘师祖叔的身份,在一众资历浅显的琅琊门生中一直是个谜。可能是同还未羽化为醉翁仙人的欧阳六一有些许亲缘关系吧。
“我想问问,六一师祖都同你说了些什么,我需要从中记录整理。”涤尘轻握洁白拂尘,朗声道。
江鲫一五一十地复述了神游所见所闻,涤尘旁听,时而舒心一笑,时而皱眉。
“可惜你无缘剑酒琴棋书翁六道试炼,否则我就能进一步补充正在由本人秘而不宣进行编纂的《六一居士起仕录》。”说到这,青年才俊的师祖叔眯起秀美的双眸,朝向江鲫做了个噤声保密的手势。
“只能是难为师祖叔了。”江鲫束了束肩胛上的麻布绷带,略着歉意。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涤尘自顾自地咏诵起世人评价欧阳六一的诗词,转头下山。
别过琅琊掌教后,江鲫也是接着下山去也。面对着翼然峰四下的云海升腾,江鲫不禁心生惆怅。
“学人切勿自作聪明可也。”
《玉蟾祖师修道真言》的最末了一句。久久回响在江鲫脑中,前途浮沉难卜,他只能步步为营。
从渔村身死的那一刻起,他从未以为自己聪明过。只是隐藏,苦修。
一年过去,终是摆脱了全然空丹田的体质,有了向成为仙人这一终身追求而努力的资格。
几日后,师祖叔涤尘拈着拂尘来到众门生面前,要亲自选召三人和他一同前往远在渚州的古城苇沆,参与江南道众仙所夺魁之会。
仙所中的夺魁之会,是由炼气司一手策动的,目的正是刺激众仙所积蓄力量,你方唱罢我登场地不断竞争这魁首的宝座。从而进一步为中原王朝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杰仙材。
全中原划分出的十八州,合三州为一道,共六道。而一道又各有六仙所,它们正组成了被炼气司录名在册的中原王朝天罡三十六仙所。
这夺魁之会每十年举办一次,能够杀至最后,占得鳌头的各道路六座仙所,可以得到中央炼气司从皇室、资源、律令各方面的倾斜。
与琅琊仙所共同争夺江南道魁首的另外五座仙所分别是:剑川,姑苏,广陵,沧浪,钱塘。
涤尘师祖叔,在仙所中的修为,除去于大掌教张井眠一人之下。已是琅琊一派中无出其右的了。可见仙所中对此次夺魁也是跃跃欲试。
江鲫清楚,此行凶险。而自己的姓名早已被上报到夺魁之会的记名册中。